聂佟终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顷刻,他又闭了闭眼,吐出口气,哑声问:“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问的是什么?”
“从什么开始装的,什么时候开始打算报复?还是说去纪家,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聂佟让景宁过来,就是想死也死个明白。
景宁笑起来,笑声清朗愉悦。
聂佟和他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真心的笑声。
他的思绪好像飘到很远,手指拨了拨电话线,垂下眼想了会儿,淡淡道:“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点。”
而且这样的场合,显然不该再多说什么。
景宁是个非常善于观察和学习的人,这是天生敏感心细的人的一种天赋。
在明白傅峥厌恶自己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聂佟和齐琛。
先从日常相处的细节开始挖掘,然后在不动声色的相处中,在各种并不明显令人遐想的动作和神态里诱敌深入。
直至猎物蓄势待发时,闪身躲开,全身而退。
这一招其实很险,在没有纪家这个意外前其实景宁还有更加完美的计划,只是要极端一点,要牺牲掉一些人,而自己仍能以完好无损的受害者形象藏匿。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不错不是么,他挺喜欢狗仗人势的感觉。
“你……”
聂佟的猜想从景宁的神情中得到了证实,瞳孔旁边布满瘆人的血丝。
他看着面前懦弱单薄的青年,似乎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会栽在他的身上的。
“你做这一切,以为纪秉臣真的无所察觉吗?”聂佟语气凉凉道:“我等着你更惨烈的下场。”
景宁笑得镇定道:“谁在乎呢?”
如果每天都要害怕纪家人什么变脸的话,今天早上他就不会差点睡过头了。
景宁看着惊疑不定的聂佟,摊开一只手道:“聂大少爷,你觉得在监狱的日子很难熬吗?行动受限,没有光鲜的衣着和跟班的拥护也没有纸醉金迷的生活,是不是觉得前路暗淡无光,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聂佟用那副恨得要死的神情瞪着他。
景宁缓缓说:“所以你也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连死都不怕,酒水入喉面不改色,污言秽语砸到脸上来了也能装作听不见,忍着忍着就把痛苦变成了习惯,就为了活下去。”
他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语气那样平静:“想开点吧,起码你曾经一呼百应,在监狱里也吃饱穿暖有人陪。不过我猜你永远也想不开,毕竟你那样尊贵、高傲,你和所有人都不同,你是命定之子,是世界中心。于是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就是底层社会供你玩乐的木偶,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一有偏移急的不行,不择手段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像你这样的人,从根就坏了,不然怎么会阴沟里翻船,终于把自己淹死了呢。”
聂佟被戳到痛点,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了,面色灰白难看,怔愣的瞪着曾经这个在自己面前赔笑服软的青年,恍如隔世。
景宁没有再去欣赏失败者的乐趣,也不打算再继续浪费自己的口舌。
“时间快到了吧,我也要回去上课了。”
不等聂佟再开口说什么,景宁就伸手将听筒挂了回去。
最后站起来时,他朝聂佟笑了一下,举起右手朝他挥了挥。
那个笑容聂佟再熟悉不过。
第一次见面,傅峥把景宁介绍给他和齐琛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笑的,微眯着眼,眼尾上扬,嘴唇轻轻抿着,很害羞的模样。
天真单纯叫人不忍,像易折的花。
只不过这一次景宁是道别,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在了他的视野。
景宁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 察觉有人在跟着他。
他在路边站定,转过身对上齐琛的视线,问:“有什么事吗?齐少。”
齐琛面色凝重:“你和聂佟说的那些, 都是真的吗?”
“你觉得是就是咯。”
齐琛对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感到疑惑:“难道说你之前对傅峥的喜欢也是装的吗?”
景宁叹道:“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问这种事情的话, 我先走了。”
“你不敢回答吗?”齐琛咬咬牙:“我出国,疏远向家, 是不是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
“你和聂佟未免把我想得太过于神通广大。”
齐琛面露愠色:“你敢说难道不是?”
景宁不想再和他扯下去, 他的手机被纪秉臣装了定位,在外面待久了纪秉臣估计又会问东问西。
很麻烦。
景宁道:“就算是,你也敢感谢我吧。”
“什么?”齐琛愣住。
景宁眯着眼笑:“你以为你对向乐成的厌恶藏得很好吗?”
齐琛震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景宁故作疑惑:“难道向希乔进入公司的第一个项目不是你在背后拉投资吗?”
看到齐琛这幅目瞪口呆的模样,景宁心里感到大大的满足。
有秘密的人总会互相隐瞒, 他不担心齐琛把他告发。
景宁没再多说,转过去背着齐琛挥了挥手,身影就很快消失在了某个转角。
其实齐琛和聂佟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同一个环境熏陶长大的人发的也是一样的芽。
之前他多少次在不经意间把景宁推入炙烤中,却还要惺惺作态, 假装自己没料到这样的结果。然而下一次他还是会和傅峥聂佟一起出现。
齐琛自以为景宁看不出来,以为景宁对他的冷漠是特别。
其实只不过是他自己清楚, 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而已。
向乐成那种贴上去的跋扈的他不喜欢,柔软的他也看不上,那就给他换个新的好了。
而齐琛真正上钩,却并不是因为景宁演技高明。或许是他的处境和向希乔很像,总在苦苦挣扎, 拼命顽抗。
看吧, 贪婪的鱼总是会上钩的。
景宁心情好,顶着今天的太阳沿着看守所旁边的小路走了会儿,原本想直接回学校, 又想起来自己还可以去看母亲。
警局离医院并不远,景宁坐了公交十多分钟就到了。
如往常般,他想先去找唐锦容的主治医生聊聊她现在情况,但他没想到唐锦容的主治医师换了。
景宁问过护士长才知道唐锦容现在主治医师是个德国人。
唐锦容的病情复杂,只能找一个综合专业性强的医生才能为她制定一个相对完美的治疗方案。
他不会德语,就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首先去看了唐锦容,打算晚上回家的时候再问问纪温庭。
看到他来,唐锦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景宁进去时,除她和护工之外,病房内还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
景宁认出来她是上次陪唐锦容一起打麻将中的一个,估计是她的病友。
“这是我儿子,上次你见过的。”
唐锦容拉着景宁将他介绍给女人,又转头对景宁说:“这位是萧夫人,你叫阿姨就好了。”
景宁听到这个姓氏时愣了下,礼貌一笑:“阿姨好,我是景宁。”
萧夫人的容貌并不是非常出挑的类型,但大气端庄,有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漂亮的眼睛在景宁身上细细打量过后,露出一个长辈式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好。”
萧夫人非常善解人意,知道景宁难得来一次母子俩必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萧夫人一走,唐锦容就立马拉过景宁,语气豆带着难掩的兴奋:“你知道她是谁吗?”
景宁看她一眼,好像对她的激动浑然不觉,淡淡摇了摇头。
唐锦容对景宁说:“萧家啊,a市四大家族之一的萧家!现在萧家老家主的妹妹!”
景宁没什么兴趣的点点头,转移话题问唐锦容:“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唐锦容显然对他的不解风情很不开心,假装没有听到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说:“她很喜欢我呢,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有瞧不起我,常常来找我说话。不过其实人有钱有地位了也没什么用妈,生了病还是要住院。她比我还是好一点,常常有人来看她。”
景宁不知道她最后一句是不是埋冤,连忙说:“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
唐锦容疑惑道:“为什么?”
景宁说:“我现在回去上学了,有自由了。”
唐锦容皱下眉头:“那你……那个人同意吗?景家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啊?”
好吧,又是他自作多情了。景宁的心往下落了落,喉口的酸涩蔓延至口腔:“不会。”
唐锦容这才松了口气,又说起萧二夫人的事情:“……唉,你现在脱离了景家是好事,景家没一个好东西!而且我看景云昭本事也没那么大嘛,这么多年过去了景家还是那个样子,和那些真正的贵族根本没法比!你不知道我上次看见萧夫人的那个侄儿……就是现在萧家家主的那个儿子,虽然年纪轻轻的,但又英俊又有气度,对我也很礼貌。”
她总喜欢和景宁说起这些事情。小的时候她就喜欢在景宁耳边念叨曾经自己和那些权贵打交道的事情,并嘱咐景宁以后一定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不要让别人看不起。
现在这个习惯也没有变。
景宁一言不发地听着,顺手拿过旁边的苹果给她削去表皮,听着她喋喋不休。
“而且我特意和萧二夫人打听了一下……”
说到这里,唐锦容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有些奇怪,看着他说:“你觉得……萧家怎么样?”
景宁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说:“不了解。”
“萧二夫人说他的侄儿,听说叫萧垣?现在还没有婚配呢。宁宁啊,你觉得你现在待的那个地方好吗?要不妈妈帮你给……”
“妈。”
景宁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强忍着心底的坠痛,忍无可忍道:“我什么身份你还不清楚吗?”
唐锦容看出来他不开心了,叹道:“哎呀我就是随口提一句,瞧你,还生气呢。难得来一趟你还给我甩脸色。好了我不说了行吧。”
明明是她非要提起,最后嗔怪起来又好像全都是景宁的错一样。
这么久不见,一句关心也没有吗。
景宁心里难过,陪唐锦容草草吃过晚饭后就走了。
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景宁晚饭没有吃多少,一回家连灯都没有开,黑暗中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他今天本来是去告诉唐锦容,他把欺负他的人送进监狱了,想告诉她他现在在学校过得很好污名也洗清了。
还想和她说让她放宽心好好治病,他会好好读书,读完大学就把一家人接到一起,等她的病情稳定了,他们找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从此再也不沾惹繁华都市的肮脏事。
最终都是他自己想而已。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久到景宁躺在沙发上开始昏昏欲睡。
他很累,也不打算挪窝。
不过他等待已久的电话还是如约而至了。
景宁连名字都不用看,就直接放在耳边接通了。
“景宁?”
听到这个声音景宁立马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纪秉臣,没想到是纪温庭。
景宁悄悄清了清嗓子才吭声:“……纪先生,晚上好。”
纪温庭“嗯”了一声,道:“科瑞是我的朋友,听他说你今天去医院找他了?”
景宁这才想起自己要问纪温庭这件事情来着。
“是的,我去看了妈妈。纪先生,我联系不上科瑞医生,您可不可以帮我问问,我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呀?”
纪温庭说:“我问过了,他说暂时稳定下来了,只需要唐女士配合治疗。但唐女士之前已经动过一次手术了,所以……”
后面的话纪温庭没有再说下去,但景宁已经是接过病危通知书的人了,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嗓音哑了些:“谢谢纪先生,我明白了,麻烦您和科瑞医生了。”
纪温庭道:“不用那么客气。”
景宁不知道纪温庭对自己的好是真是假,但起码这一刻,在自己失望、难过又备尝各种痛苦的时刻,纪温庭能打电话来安慰自己,他是真心感激。
换一种思路想,纪温庭这样的身份还愿意费劲演给自己看,也是别样的殊荣了。
景宁无声苦笑了下。又想起一件事情,小心翼翼问:“纪先生,我能不能再拜托您一件事情?”
“可以。”
景宁愣了下,懵然道:“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呢。”
“你没有提过过分的要求。”
景宁垂下眼,手指不安的揪了揪衣摆,又说:“谢谢纪先生。”
纪温庭没搭理他,好像已经被他的“谢谢”攻击到免疫。
心乱如麻过后,景宁才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请求:“纪先生,你能把我妈妈护工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其实他今天走的时候就问护工要了号码,但护工说这件事情要先让他联系过雇主,自己不能私自做决定,景宁没有为难她。
唐锦容从生病住院开始就没有了属于自己的联系方式。景家人为了更好地控制她和景宁,几乎切断了他所有的经历来源和人脉资源。
但这种小事对纪温庭来说非常简单,他答应的很快。
在电话挂断后没多久,护工就主动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样以后他就可以随时和唐锦容联系了,也能知道她的近况。
只要唐锦容能好起来,他做的一切就不算白费力气。
没有了聂佟等人的可以为难, 洗掉污名又一身清白。
他谋划了很长时间的事情,纪家一句话就解决的干干净净了。
景宁这段时间常常去看唐锦容,只要上午或下午没有课就去, 决意把之前的都补回来。
周末他照常回了纪家。
现在纪家家里的一些事情纪温庭都不准他再做了。于是景宁每周末回去, 不是骑马就是陪纪温庭去打高尔夫;又或者在书房里纪温庭看书,他在一旁写作业画图。
纪温庭好像对他这个专业也略有了解, 不过他从不给景宁提建议, 只是看过景宁画的图后指出几个地方问景宁为什么这样设计。
神奇的是,每次纪温庭提出疑惑后景宁都能在他指出来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不足,再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规划。
景宁好奇又兴奋,这真不是演的。激动的问他:“您也学过这个吗?”
纪温庭笑说:“以前有个从事这方面的朋友, 我们现在的这座庄园外部就是出自他的手笔,设计时他有和我商讨过,因此了解一些。”
难怪景宁第一次来纪家的时候就觉得这座庄园新的不像大宅, 反而像新堡,建筑风格也偏北欧, 不像是一个大家族传下来的大宅风格,原来竟是新建的。
之前他看到里面这简单粗暴的室内设计甚至还猜过他们买的是不是二手庄园, 只当摆设住着玩。
不过这个想法在纪温庭和纪秉臣都常驻这里后早被打消了。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司机周日中午把他送到公寓去了后,景宁觉得无聊又去医院看唐锦容了。
他去的时候居然看到唐锦容拿着个手机在捣鼓。
唐锦容身上是没钱的,就算是有估计也藏起来了,不然被魏斐然发现就真是一分也没有了。
所以她的手机自然不会是自己买的。
“妈,你的手机哪来的?”
景宁害怕唐锦容被人骗, 毕竟住在这一层什么豪门权贵都有, 他总在担心唐锦容得罪人又遭人利用。
唐锦容说:“是张姐给我的,说是她的雇主买给我的,装的还是我以前的电话卡呢, 微信还登得上。太好了!还有我以前的一些朋友……”
她自顾自的说着,好似一点也不在乎这个雇主是谁,只要给她了就好了。
景宁已经猜到是谁安排的了,在手机上面给纪温庭发去感谢短信,坐在唐锦容病床前看着她叹了口气。
唐锦容为了他吃过太多苦,现在她得到这些都是他本该给她的。她不多想很好,反而是焦虑担忧于她的病情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景宁的情绪又好了一些,问唐锦容中午吃什么时,病房门被敲响。
唐锦容立马探头望向门口,开心的朝门口的人招手。
“玉颜!”
萧玉颜,萧家老家主的妹妹,萧家的二小姐。
景宁过来的这几次经常碰到她,已经见怪不怪。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始终无法放下对她的警惕心。
毕竟身份尊贵的萧家人,在知道他母亲的是身份后却仍把她当成朋友一样看待,景宁觉得很不切实际。
没有利益,何谈缘分。
不过今天萧玉颜今天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除却平常总是跟着照顾她的护工外,身旁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身量很高,相貌英俊气质出众,只是眉眼间略显淡漠。
“萧垣也来了啊。”唐锦容笑得更加开心,连忙拉过景宁,“这就是我一直和你说的我儿子,景宁。”
男人的视线在景宁的身上流连一瞬,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你好,萧垣。”
景宁不卑不亢,道:“你好,我叫景宁,很高兴认识你。”
唐锦容和萧玉颜有别的话要说,再加上她有意想让景宁和萧垣多待会儿,便故意对景宁说:“宁宁,你去楼下水果店帮我买点樱桃来吧,我想吃樱桃。”
“好。”
萧垣也主动说:“我和你一起。”
唐锦容欣慰一笑:“那太好不过了,麻烦你了萧垣。”
“没关系。”
两人初次认识,萧垣是惜字如金的那一类,景宁也不是健谈的人。于是开头寒暄两句,直到进了电梯一直到水果店两个人之间都沉默着。
唐锦容一直很喜欢吃樱桃,之前他们家还穷的时候唐锦容也喜欢买点回来吃,吃不厌似的。
景宁现在手头宽裕了一些,因此过来的时候也会带点过来,就是在楼下的水果店买的。
他长得好看,来第二次老板娘就见得他了,这一次见他身边又带了个帅哥,不禁问:“小帅哥,今天带哥哥过来啦。”
“不是哥哥,是朋友。”
说完又转头对萧垣说:“你不要介意。”
萧垣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景宁挑选了几盒樱桃,转头问一言不发跟在自己身旁的萧垣:“萧阿姨有什么喜欢吃的水果吗?买一点吧。”
萧垣摇头:“她不怎么喜欢吃水果。”
景宁又问:“那她有什么别的喜欢吃的东西吗?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萧垣:“她挑嘴,不轻易吃外面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就有些尴尬了。
他也是有点过分投入了,忘记了萧玉颜的身份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估计看不上这点东西。
结账的时候景宁才把手机打开,旁边等待了这一刻很久的萧垣猝不及防拿出自己的手机替他扫了码。
他的速度很快,在景宁愕然看过来时,淡淡道:“前几次去看唐阿姨每次都很匆忙,算是我补上见面礼。”
景宁哑然片刻,不好意思道:“那谢谢你啦。”
萧垣垂下眼,“嗯”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太阳西沉,这些天气温一直在降,今天是个难得舒服的阴天。傍晚的风一吹,人的心都不自觉的跟着放松下来。
“你在a大上学?”
萧垣突然开口搭话。
景宁愣了下,才回答说:“是的。怎么了?”
萧垣说:“没什么,我有个朋友也在a大。”
“是吗,大几呢?”景宁随口闲扯。
萧垣想了想,说:“可能已经毕业了。”
“……”
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朋友才问这么多呢,原来就真的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景宁莫名感觉萧垣也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不好接近,和他见过的很多权贵少爷不太一样。
“萧先生也还在上大学吗?”
萧垣说:“毕业很久了。”
景宁惊讶道:“萧先生看起来很年轻。”
萧垣轻轻颔首没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景宁的场面话说得太假。
景宁发觉萧垣并不反感和他说话后便随口和他又聊了几句学业上面的事情,意外的是萧垣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虽然惜字如金,但句句有回应。
这一来一回间,外面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他明天还有早课,晚上还要给纪温庭打电话,不能回去太晚,所以一回病房就和唐锦容告别了。
这时萧玉颜说:“让萧垣送宁宁回去吧,他也正好要回公司。”
景宁并不太想麻烦别人,他现在处境复杂,也不太想和萧家人扯上关系。
谁知道他还没说话,唐锦容先替他答应了:“那太好了,就麻烦萧垣啦!”
萧垣笑了下,说:“不麻烦。”
萧垣的车就停在医院停车场,一辆比较低调的黑色路虎。这在私人医院的停车场里并不那么显眼,甚至显得有些普通了。
在景宁站在车门前思考自己要坐前面还是后面时,萧垣直接从里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探头对他说:“后面有点东西。”
景宁点点头,顺势入座。
景宁一到快回家时就显得有些疲惫,也不怎么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言。
车程不长,这个时间点也不太堵车,车开到景宁小区门口便进不去了。景宁解下安全带,对萧垣说:“非常谢谢你萧先生,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萧垣点了点头,在他推开门下车时突然道:“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景宁翻身下车的动作愣了下,萧垣又说:“我姑姑在医院多亏唐阿姨的陪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加上联系方式。”
景宁受宠若惊道:“您说笑了,是我母亲多亏了萧阿姨的陪伴才对。”
两个人莫名其妙加上了联系方式,景宁下车往小区里走的时候按照加好友的正常流程给萧垣问好。
到家后不久景宁又收到了萧垣发来的信息:“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直接叫我萧垣。”
景宁还没想明白今天萧垣对自己这好的过头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再顾不上想别的,立马回神接通了电话。
“纪先生,晚上好。”
“嗯,晚上好。”
不知道为什么,景宁总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不太开心的样子。
估计又是纪秉臣惹祸了。
“纪先生,谢谢您给我妈妈买手机。”
纪温庭没回答,而是沉声问:“今天去医院了?”
“对。”
纪温庭“嗯”了声,说:“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开心。”
景宁自己都没发觉,懵然道:“有吗?”
骗人的吧,他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纪温庭没回答,景宁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今天妈妈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