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的眼神毫不掩饰探究和疑惑。
景宁笑嘻嘻的说:“我肯定给爸一个终生难忘的大寿。”
“……”
景宁怎么说也被自己养了六七年的弟弟,怎么会看不透他这句话里的深意。
回去的路上,景琰想到景宁现在那副毫不掩饰想要做坏事了的神情, 在车后座上叹了口气。
秘书立马侧头问:“怎么了景总?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分忧的吗?”
景琰捏了捏眉心, 吩咐说:“寿辰那天多加派点人手在里面吧。”
“好的。”
结果没过两秒,秘书又听到景琰叹出口气,说:“算了, 不用了,还是按照原来的吧。”
压抑了这么久,让他开心开心吧。
虽然景宁很不想做狗仗人势这种事,但在这寸土寸金的a市,没点背景还真不行,尤其是面对景家。
景云昭的生日宴上估计也会来不少商界名流。
景宁只靠自己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当然没想过要把纪温庭搬出来。
纪温庭现在处境危险,对外界来说还处在销声匿迹的阶段。
所以这时候,纪秉臣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在去景云昭寿宴的前一晚,景宁在餐桌上提起了这件事,纪温庭闻言,认真嘱咐景宁:“如果没有准备好寿辰礼物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
景宁忙挥手,谦虚道:“不需要的纪先生,我已经准备好啦。”
纪温庭便点点头,又问:“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准备的吗?”
景宁假装认真的想了想,自以为隐秘的瞥了认真干饭的纪秉臣一眼,小声说:“其他的没有了,但是……我、我很久没有回景家了难免会有些紧张,而且这一次傅峥和景樾肯定都会回去,我肯定离他们远远的,就是害怕横生事端,又给景先生招惹麻烦。”
纪温庭笑了笑,温声道:“让秉臣陪你去。”
景宁:?
这么容易?
纪秉臣:“……”
“不是凭什么啊哥!那天我公司有事!”
纪秉臣现在看见景宁烦,看见景家那一家子更烦,也一点都不想挨着景宁。
这人狡猾的让人恼怒,要是到时又发生什么猝不及防的事情,他哥最后罚的也肯定是自己!
景宁闻言垂下了脑袋,闷声说:“没关系的纪先生,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二少爷公司里的事情那么忙,还是不要麻烦他了吧。”
这白莲花味满满的一番话飘出来,纪秉臣毫不意外的接收到了他哥的一记冷眼,当即认命了。
“好了好了!我他妈陪你去就是了,我真服了!”
当初查景宁的时候明明是背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然而这步棋走到现在却早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了。
算了,能让他哥信任的人,他又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吃完午饭,两人在门口和纪温庭告别,坐上了去往景家的车。
管家站在纪温庭身边和他一起目视着车辆远去。
“景家是潭深水,如果大少爷想让景宁脱身有很多办法,何必再让景先生回去一趟呢?”
纪温庭眸色沉沉,语气中含着些许纵容和无奈:“他不是笼中鸟,也不是菟丝花。有些事情,总要他自己解决了他才真的放得下。”
管家一副受教的模样,笑道:“还是您想的周到。”
另一边,去寿宴的路上。
“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非要我陪你去呢?”
纪秉臣宁愿现在坐在办公室里办他哥交给他的新项目,也不愿意陪身边这人参加什么劳什子寿宴,简直跌份。
他这身份这地位,只有景云昭上赶着来给他祝寿的份。
景宁坐的端正,笑眯眯地说:“放心吧二少爷,肯定不让你大材小用。”
纪秉臣侧头看向他,面无表情问:“什么意思?”
景宁老实巴交道:“还需要二少爷等下配合我演出戏。”
纪家的车是连号的车牌,因此一在景家大门前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景云昭向来喜欢大举操办这种宴会,景家门前都停满了车。
景宁和纪秉臣的车是唯一被人恭恭敬敬迎进去的。
但大约是景云昭也没想到纪秉臣会亲自过来,对景宁的这尊敬架势大多是做给纪家的司机看。
不过他到底是私生子,也许是魏斐然又吹了什么枕头风,连个来迎接的下人都没有。
所以当周围的人看到从车里最先下来的是纪秉臣的时候,无一不倒吸了口凉气。
景家连纪秉臣都敢怠慢,不要命了吗。
纪秉臣身高腿长,气质矜贵,气场在景家这种地方自然是碾压似的强大,扬眉一扫,旁边人都不敢出声。
然而下一秒冷着脸的男人就俯下身打开了车门,伸手将车里的景宁牵了出来,一副宠爱至极极尽呵护的模样。
“妈的,你是科班出身的吗?这么会演。”
纪秉臣还好,冷着一张脸就行,反正他本来心情都不怎么好。
但景宁实在是演的人叹为观止,把那副柔弱、羞涩、期待、无措又甜蜜的样子拿捏的刚刚好,阅人无数的纪秉臣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小子太可怕了。
景宁微笑着贴着他的手臂,耳语道:“委屈二少爷了,但是今晚绝对让二少爷觉得这一趟不白来。”
纪秉臣哼笑一声:“最好是。”
他竟然莫名期待起来。
门口的人消息报得快,两人才往台阶上走,景云昭和魏斐然就带着一窝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自然也就看到了两人亲昵的姿态。
“实在抱歉纪总!您看您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要是怠慢了还请您见谅!”景云昭满额头的汗,看来着实被吓得不轻。
纪秉臣正要开口,就被一旁的景宁扯了扯手臂,听到他温声说:“秉臣,我都好久没回来了,今天是我爸生日,就不要为难他了吧。”
这熟稔甜腻的口吻显然震惊到了不少人,毕竟能在a市这么堂而皇之叫纪秉臣名字的人屈指可数。
而景宁竟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喊出口。
景家夫妻当即就变了脸色,景樾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唯有景琰面不改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别说外人了,纪秉臣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还要假装冷静的样子,僵硬着暧昧的摸了摸景宁挽在自己臂弯的手,温声说:“好,当然听你的。”
景云昭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放松警惕,恭敬伸手将这尊闪闪发光的大佛请了进去。
景家大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纪秉臣和景宁被围在中间迎进去,霎时间,原本嘈杂的庭内都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
认出纪秉臣的自然是震惊难言,就是没认出他的这会儿已经猜到他身份不凡,更是谨言慎行了。
景云昭将两人迎进了安静的高级待客室,驱散了闲杂人等,景家便只留下了他和景琰,至于作为主母的魏斐然,自然要先去外边招待宾客。
景琰在一旁泡了茶,景云昭硬着头皮和纪秉臣寒暄片刻,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余光还瞥见男人的手搭在自己那个从不看好的私生子腰上,意味深长的摩挲,心中已然了然。
于是他转而和景宁搭起话来。
“宁宁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父亲。”
“嗯,想必纪先生也不会怠慢了你。”
景云昭又端出长辈的架子,看着景宁的眼神含着某些心照不宣的暗示。
“这些日子去医院看过你母亲吗?”
景宁点点头,看了一眼纪秉臣:“纪先生对我很好,经常会带我去看母亲。”
景云昭笑道:“纪先生对你这么好,那么你也好好好的留在他身边,不要胡闹。”
“呵。”
垂眸凝听的男人哼笑一声,骨节分明的大掌拍了拍景宁的腰,偏头对景云昭说:“您说笑了,我这次带他回来,是想和你谈谈我和宁宁结婚的事情。”
“……”
景云昭惊得一口茶都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哪怕是始终神色镇定的景琰也变了脸色, 拧着眉将目光死死盯在景宁身上。
场面一时寂静,许久,也只听到景琰沉声开口:“纪总说笑了, 景宁左右不过是个私生子, 怎么能和您相配。”
而景云昭在这愕然与惊慌中,眼珠子一转, 已然想到了对策。
他一边附和景琰, 一边道:“是啊纪先生,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可是您家大业大,要是娶个男人, 连个后代都没有,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吧。”
纪秉臣皱下眉,刚要张嘴刺人就被身侧的景宁不动声色的捏了下腰侧, 他便不再出声,侧头含笑看向身边的人。
景宁好像被两人的话伤害到的样子, 怯怯道:“父亲说的对,我到底是个男人, 那父亲怎么想的呢?”
景云昭欣慰的笑了笑,以为景宁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便宽了心,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纪先生喜欢宁宁,那是他的福气。不过像纪先生这样的身份肯定还是需要一个身份尊贵的夫人来维持表面的体面吧, 如果纪先生愿意的话, 我有个女儿,叫景舒娴……”
“父亲!”
景舒娴的名字一出来,景琰便立马沉着脸打断了。
而纪秉臣却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呵呵笑道:“景董继续。”
得到纪秉臣的许可,景云昭毫无察觉场面的凝结,更兴奋起来,瞪了大儿子一眼,把话说了下去。
“我们景家虽然在a市不是多高的门第,但舒娴在我们家从小就接受着最好的教育,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纪先生不妨和舒娴见上一面,如若您和舒娴一见如故,那么两家也皆大欢喜。当然景宁之后也可以留在您的身边,您觉得呢?”
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景云昭料定了纪秉臣不会拒绝。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
明明纪秉臣并没有开口,面上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可那寒意还是顺着衣袖钻进众人的皮肤,让人汗毛倒竖,景云昭甚至控制不住的两股战战起来。
“说的很好。”
纪秉臣好像对这个提议十分满意,偏头看向景宁,笑眯眯的问:“宝贝儿,你觉得呢?”
景宁垂下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小声说:“纪先生觉得可以就可以。”
景云昭浑然不觉危险的到来,喜出望外道:“那太好了!正好今晚舒娴也……”
“爸!”
景琰再听不下去,深吸口气,拧着眉对对面笑里藏刀的男人道:“纪先生,我父亲说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景宁……”
“哥,我和纪先生已经密不可分,我愿意留在他身边。”
景宁紧抓着纪秉臣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笑说,“能和纪先生在一起,就算只能做他的情人,也没有关系。”
纪秉臣笑着伸手勾了勾青年小巧的下巴,语气轻挑暧昧:“宝贝儿懂事就好,那我去见你妹妹你不会吃醋吧?”
景宁垂下眼,故作强颜欢笑的样子:“怎么会呢。”
对面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的落在景家父子耳朵里,景云昭更加觉得自己的提议完美无缺。
于是转头瞪向一向稳重的大儿子,怒道:“景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纪先生自有自己的考量,你带着景宁先出去,我和纪先生再聊两句。”
“父亲……”
“那就听景董的吧。”
纪秉臣抬眸似笑非笑的瞥了景琰一眼,捏捏景宁的手:“你先出去,等下再来找你。”
景宁乖巧懂事的点点头说:“好。”
景琰如鲠在喉,出去前,目光深沉的在景宁身上掠过,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他没有带景宁往大厅的方向走。
在拐进一处无人的长廊时,景琰长臂一伸,用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力量,将景宁随手扯进了一个空房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景宁瞬间进入黑暗空间里,刚摸索着按亮玄关的灯光,就被拉过手臂按在了墙边,桎梏在景琰的手臂中间。
“哥,你这是干什么?”
景宁抬眸望进他漆黑的眼底,小声说:“纪先生等下还会找我的。”
景琰身形高大,几乎遮挡住所有光亮,昏暗光线下,如同被惹怒的兽,浑身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在我面前,还要装吗?”
景宁终于没忍住,偏头笑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低低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语气难掩愉悦。
“还是第一次看到哥这么生气。哥是怎么了?”
大掌抚上景宁的脸颊,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遏制住他的下巴。
景琰的眸中带着冷色,嗓音沉沉如鬼魅:“你要和纪秉臣结婚?”
景宁抬手轻轻搭在景琰抓他下巴的手上,温声说:“哥,我总该为自己找个出路了。”
“纪家是牢笼,不是你的出路。你以为你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景宁笑出声,挑了下眉,语气温软的说:“哥为什么这么生气?把我推进这座牢笼的,难道不是你吗?”
景琰捏在他下巴上的手逐渐收紧:“如果你想,早就可以带着你母亲远走高飞。为什么要留下来,只是为了报复我?”
景宁笑意盈盈,话语却毫不留情:“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为了你,我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男人似乎终于被激怒,即使黑暗下景宁也能从他起伏明显的胸膛读懂他的愤怒。
即使景琰捏的他下巴发酸,他也神色缱绻。一字一句道:“如你所想,我爱上他了。”
下巴上的力道到了一种可以让他下颚脱臼的地步。
可在景宁呼痛的瞬间,男人又松了手,转而扼上他的脖颈,威胁似的,命令道:“离开他。”
“凭什么?”
景琰语气沉了些,仍然用那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重复:“离开纪家。”
景宁又笑了起来,嘲讽道:“哥,你这样对我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没有哥哥会干涉弟弟的感情生活,你对景樾景舒娴都足够冷漠,怎么唯独对我这么关心呢?哥哥。”
最后那两个字他语调上扬,带着耐人寻味的尾音。
景琰紧抿着唇,目光仍然紧盯着他,额角青筋直跳,克制着和景宁拉开距离的同时,握在他脖颈上的手也没有放。
“自作多情。”
景宁哼笑道:“是吗?那为什么哥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送出景家,难道不是因为我从前对你……”
他的话音未落,脖颈上的手倏然收紧,再一次以一种要他命的姿态。
景宁平静的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没有做无谓的反抗。
因为他知道他反抗不了男人,毕竟他的身手都是景琰教的。
十五岁来景家的时候景宁一身都是伤。
景琰看到时深深皱着眉,问他是怎么弄的。
景宁面无表情说:“自保。”
他要保护母亲,要不受欺凌,要一个人在外面活下去。
他能强撑下来的唯一优点就是他不怕死,好人怕坏人,坏人怕疯子,景宁就是那个疯子。
他开始打黑拳为唐锦容治病的时候才十三岁,拳击馆的老板对他说干得越久钱越多,受伤是家常便饭,于是后来即使脱身,他也落下一身的病根。
景宁甚至进过很多次派出所,不过都因为未成年被释放。
后来拳馆没了,十五岁的他打很多份工也凑不够给唐锦容治病的钱的时候,景琰就出现了。
景家不能有污点,所以景琰托关系为他消了案底,替他编纂了一个还算平整的过去。
景琰曾经学过散打和拳击,景宁来到他身边后,他就开始教景宁怎么技巧性的格斗。
他总是板着脸告诉景宁:“自保是为了活命,要想活命就不要拼命。”
景宁不解,愤怒的说:“不拼命我就要被欺负,我不想一辈子被欺负,不想活得窝囊。”
景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上了来景家的第一课。
“想要活下来,想保护你要保护的人,想彻底逃出牢笼,就要学会伪装自己。你的人生很长,总有可以恣意的时候,哥会帮你。”
因为一句“哥会帮你”,后来很多年,景宁都看着景琰的背影,悄悄地跟随着他的脚步,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后来,却也是这个男人以决绝的姿态将他推开,联合景家人一起,将他推入一个他再回不了头的深渊。
脖颈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景宁捂着脖颈咳红了眼。
踉跄着站稳后,他抬眸瞥向神色冷漠的男人,扯着唇笑道:“哥想杀了我吗?如果是以前杀也就杀了,但是如今你杀了我,景家就完了。”
景琰觉得他还是那么天真,冷笑一声:“你就这么确定纪秉臣会为你做到这一步?”
景宁缓过气来,如同黑暗里的幽魂,贴着墙白着脸,睨向景琰。
“纪秉臣不会,但是有一个人一定会。”
空气静默一瞬,而景琰的神情骤变。
好半晌他才猛地转过头瞪向他,声音都哑了:“你什么意思……”
景宁笑眯眯的朝他歪头笑:“哥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纪秉臣身后是谁吗?”
镇定冷静的男人僵立片刻,这一刻好像明白了关于纪家的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景琰双眼赤红的瞪着他:“景宁,你疯了吗,你敢招惹他,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景宁仿佛终于在和男人的战役中占据上风,呼出口气,仰着头瞧着他,语气低哑旖旎,仿佛含着无限柔情。
“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谁。”
景琰转瞬间双眼赤红。
“是谁?”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纪温庭正在桌前看一叠资料。
桌前的远程操控门铃显示屏印出管家的脸:“大少爷,是我。您让我查景先生身世,我好像查出了一些眉目。”
管家进来的时候,纪温庭仍在低头看手里的资料。
管家没有说多话,直接将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份资料放在了纪温庭手边,直到男人用钢笔在手上那份文件的末尾签了字合上放到了一边,他才拿过管家递过来的资料翻看。
纪温庭翻开第一页,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青涩的、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证件照。
那照片有些糊了,可照片上的青年眼神坚韧阴郁,面无表情直视镜头时带着一股狼崽般的狠劲,和现在的他除了长相外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纪温庭的指腹抚过照片上青涩的眉眼,恍惚了一瞬,才翻到下一页,头也不抬问。
“查出了什么?”
管家道:“如您所猜测的那样,景先生和景云昭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哥, 你猜,要是景云昭和魏斐然知道他们白白帮别人养了那么久的儿子,会有什么反应?”
景宁的脸都被景琰掐红了, 眼神却还带着一种并不符合他平时行事作风的挑衅和张狂, 像是在明晃晃的挑衅他:“你能拿我怎么办?”
从知道纪温庭的存在开始,景琰的脸色就已经覆上寒霜。
他养的这只狐狸竟然连自己都不怕了。
“纪温庭给了你什么?”景琰用一种仿佛能把他掐死的眼神盯着他, “你把你的身份和过去都告诉他了?”
景宁的眼尾漫不经心的上挑:“是又怎样?”
景琰压抑着胸口的燥热, 双眼中如同翻滚着暴风雨天的海浪。
“你把底牌亮出来,相当于自寻死路!你知道纪温庭是什么人吗?他随便一捏就能把你捏死!可笑,因为一个将死的残废,你要放弃自己从小苦心经营的一切吗?!蠢货!”
景琰的话如同一记重锤, 让景宁的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这样说纪温庭。
他不喜欢听到别人这么说纪温庭。
景宁的面色沉下来,再维持不住表面的平和, 面无表情的看着景琰:“他不是残废,有我在, 我不会让他出事。”
景琰冷笑出声,冷嘲:“你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了, 你是把纪家人当成景家和傅家那些被你耍得团团转的废物吗!?”
景宁抬手,将景琰的手臂从自己脖颈上扯开了。
他的眼神寒如风雪,里面翻滚一种麻木的疯狂:“哥,你和其他任何人一样,都可以为了大局舍弃我。如果当初我没有走运遇见他, 或许现在的我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凄厉一笑, 摸了摸被他掐红的地方,对上景琰可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喜欢过你, 也喜欢过傅铮。但如果要我在你们两个和我自己当中选,我肯定选我自己。我跌倒这么多次,或许真的应该吃一蛰长一智。可他和任何人站在一起,我都选他。”
“景宁是唐锦容的儿子,却不是唐锦容和景云昭的孩子。”
管家见对面的男人一直沉默不语,便接着继续解释道:“唐锦容在离开景云昭后还跟过别的男人,景宁先生应该就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至于景宁被景家误领,应该是唐锦容托人改了景宁的出生证明,骗了景云昭。”
纪温庭皱了下眉,问:“为什么亲子鉴定没有发现?”
一般豪门认子,不论是亲生子还是私生子都会做个亲子鉴定,并且防止他人从中动手脚,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做很多遍。
那个时候已经病重且并没有什么人脉的唐锦容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也想不到这一点的。
管家犹豫片刻,瞥一眼纪温庭的神色,才接着往下说:“或许……和景家的大少爷景琰有关。当时的景琰已经开始接手参与景氏的事务,景云昭得知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后怕魏斐然不高兴,是让景琰去接的他,亲子鉴定也都是景琰做的。据我所知,景琰是一个有手段且从事谨慎严密的人,不会没有发现这一点。”
纪温庭神色晦暗,眸中仿佛覆盖着皑皑白雪,凉得沁人。
“他在景家那几年,和景琰的关系如何?”
管家察觉到纪温庭有些不高兴,擦了擦额头的汗,回答说:“这个……查不到具体的,景琰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但能探查道景宁从前很粘景琰,那时候的景家也只有景琰对他好一点,又是景琰把他带回来的。直到景宁成年后,和景琰才突然生疏了。”
纪温庭垂下眼思索片刻,合上了那短短几页的资料。
他看着那薄薄的一叠,那是景宁的前半生。
简单、困苦。
男人的脸颊在白炽灯光下透着一种透明的悲悯,锋利的轮廓带着一股淡淡的舒冷。
纪温庭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并不是怜悯。
心脏仿佛难以透气的薄膜围住,纪温庭久违的感到窒息和沉闷。
片刻的寂静后,纪温庭才出声,清冽的眼眸望过来:“和萧垣的关系呢?”
管家这才恍然想起重要的事似得,忙道:“如果我没有调查错。景宁的亲生父亲应该就是萧垣已经去世的小叔——萧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