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对不起。”
景宁眨了眨眼,他看着男人,伸出手说:“我想见妈妈,你带我去看看她。”
然而男人却又不伸手了。
他悲凉而温柔的看着景宁:“我和妈妈要走了。”
景宁愣住,喉咙也哽住:“……什么?”
男人说:“我要和她一起走了,以后不能再来看你啦。”
景宁崩溃大哭:“所以你们要留下我一个人吗?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男人叹出一口气,想要抹去他的眼泪,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脸颊。
他苦笑一声,对他说:“宁宁,回去吧。”
景宁倔强的看着他,摇头:“我不要,不要,我要和你和妈妈在一起。”
“可还有人在等你呀。”
男人隔着虚空摸摸他的脑袋,可身形却越来越透明,声音也越来越远:
“宁宁,很多人都在等你,好好活着吧,不要像我一样,死了都在悔恨。”
“你那样勇敢,不要再怕付出真心。”
景宁扑上去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了空。
他什么也抓不到。
在一阵炸开般的白光里,景宁倏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医生,他醒了醒了!”
十分钟后。
医生抹了抹额头的汗,欣慰道:“病人已经渡过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按时吃药,作息正常,饮食健康,就不会再有大问题了。”
提了三日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纪秉臣点点头,难得礼貌了一句:“辛苦了。”
医生受宠若惊的走了,纪秉臣也自觉地退了出去,那这片空间留给了纪温庭和景宁。
“感觉还好吗?”
耳边是熟悉的嗓音。
景宁费劲的抬起眼,看到了床边的纪温庭。
男人好像憔悴了一些,眼下都是乌青,面上也没什么血色。
景宁想要说什么,可出口却发现嗓子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纪温庭忙道:“抱歉,我忘了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子弹擦着你的喉咙过去,差点伤到内里,可能要修养一个星期才能说话。”
景宁泄了气,点点头。
而且他现在不仅是嗓子疼,右手、左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睑。
“在恨我吗?”纪温庭忽然问。
景宁看向他,居然在男人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慌乱无措和强装镇定。
他摇了摇头。
纪温庭静静看着他,哑声说:“对不起。”
景宁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纪温庭将他搭在窗边的手拢进了自己的手心。
“对方的目标是我,暴露出一点脆弱,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摧毁掉。选枕星是因为孟家和我尚有利益牵扯,他只会觉得我在乎的是孟家和纪家之间的利益关系,在他拿不准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动你们,甚至还会继续试探。”
“这时我的人会悄悄潜到船上,我有十足的把握把你们都救下来。”
纪温庭深吸口气,目光深深的看着景宁,神情分外认真,沉声说:“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选择。”
景宁看着他,扯了下唇角,慢慢地用口型对他说:“我知道。”
景宁有一瞬间想过去死, 但当然不是因为纪温庭没有选自己。
他能猜到纪温庭有他的万全之策,即使他真的没有把自己的安全纳入在策略里面,他也不在乎。
只是唐锦容死了以后, 他突然有些迷茫了, 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景宁在ICU昏迷了三天三夜,求生意志薄弱, 身心重创, 终于转到普通病房后纪温庭和纪秉臣还有管家现在是轮流守着。
用纪秉臣的话来说:“不多放几个人守着,万一他半夜拔了自己的氧气管怎么办!?”
景宁的床边,几乎每天24小时都有人。
好处就是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有人帮自己。
卧床一周后,景宁能独立上厕所了, 也能开口说话了,就是嗓子仍然哑得很。
景宁恢复了一点精神,开始原形毕露, 朝纪温庭抱怨嘴唇干,说话难受。
纪温庭说:“多喝热水。”
景宁:“……”
这时, 温热的指腹忽然抚上他干燥起皮的唇瓣。
景宁一愣,讷讷抬头, 看到纪温庭拧着眉头认真的摩挲了着他的唇,忽然说:“让枕星给你挑个润唇膏。”
景宁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忘了纪温庭的手也没有移开,于是温热的舌头碰到了纪温庭的指尖。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暧昧的气氛在不合时宜时发酵了。
“哥, 你饿了没啊?”
纪秉臣“砰”地一声大大咧咧的推开了门, 扯着嗓子大喊。
房间里的异样气氛登时烟消云散。
纪秉臣丝毫没察觉到,一屁股坐下后翘着二郎腿,偏头对景宁说:“等下我哥要去吃饭, 我在这陪着你。”
景宁现在的嗓子还吃不了别的食物,只能吃流食,怕景宁嘴馋,所以他们吃东西都不当着他的面。
话音落下,纪秉臣总觉得有两道凉飕飕地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哆嗦了一下,心道这医院病房里挺暖和的啊……
“我很快就回来。”
纪温庭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景宁点点头,目光却追随着纪温庭的身影远去,这幅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得纪秉臣牙酸。
“我说你们真是够了,现在差不多都24小时在一起了,有必要这么黏着吗?”
纪秉臣只敢当着景宁的面露出这副万分嫌弃和不理解的样子。
景宁冷哼一声,抬抬下巴使唤纪秉臣:“我要看电视。”
纪秉臣这几天犹如景宁的保姆,纪秉臣真是怕了他了,立马跑去给他开了电视。
在病房里看了一连两个小时的电视后,纪秉臣按照营养师给景宁制定的健康作息时间表关掉了电视。
景宁颇有微词的看他一眼,嘟囔道:“纪先生怎么还不来?”
纪秉臣被他这副嫌弃的表情气的要死,但又不能说什么,咬牙切齿道:“会来的,不知道你着急个什么劲,每天黏黏糊糊的,也不嫌腻歪。”
景宁看他一眼,平静的拿起手机,垂下眼开始打字。
纪秉臣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失去了刚才在沙发上那副嘴脸,警惕的望着他的手机屏幕,软下声音说:“我就抱怨一句你也要告状啊,别了吧。”
景宁听得莫名其妙,向他展示了手机屏幕。
发现景宁给纪温庭发的消息就是一条简单的:“怎么还没回来呀?”
并配上了一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
纪秉臣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说:“求你了嫂子,你当场骂回去都行,别告状。”
这几天他已经快被他们两口子搞死了。
景宁听那句“嫂子”听得顺耳,垂下眼点点头,嗯嗯道:“行,那你给我削个苹果。”
“……”
下午三点的时候,纪温庭终于出现了。
景宁本来强撑着没有午睡等着他回来,忍不住昏昏欲睡时,就听到了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倏地坐了起来。
像是嗅到了猎物气温的小猫。
“你来了?”
景宁双眼发光,在“纪先生”三个字脱口而出的刹那,目光却落到了跟随纪温庭身后进来的那个人身上。
景宁的面色倏地一变,身体变得僵硬,眸色也暗了下来。
“哥哥!”
许清妍今年不小了,可很多时候却还犹如一个幼稚的孩童,一脸惊喜的跑到了景宁床边,亮晶晶的双眼里面盛满了担忧。
“哥,我听说你受伤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景宁默然不语,定定的看着纪温庭,满心忐忑。
纪温庭自进来开始就一直坐在床尾,察觉到景宁的目光,他操控着轮椅到了他另一边,温声说:“本来想等你养好了再把她接过来,但她一直吵着要见你。”
许清妍立马道:“哥,不怪纪大哥,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
上次向希乔教许清妍在景宁面前大胆表露出自己的想法,这一次她的胆子就大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害怕失去景宁。
景宁却丝毫不为所动,明明那双眼睛在自己进来前还是明亮的,可在看到她后转瞬间就黯然下去,变成了一种瘆人的平静。
“你不该来这里的。”景宁嗓音很沉。
许清妍一愣,喉间一时哽住,眼泪盈满了眼眶,在里面簌簌打转。
“是我让人把她接过来的。”
这时,纪温庭的声音打破了这阵揪心的兄妹对峙。
景宁不敢看纪温庭的眼神。
因为在看到许清妍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的伪装他的谎言已经都被他识破了。
他会赶自己走吗?
现在许清妍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景宁不知道该从哪里想起,他可以想很多,可他又那样天真的、单方面的、主观的觉得纪温庭不会。
他不是景家任何一个人,也不是孟家任何一个人,他是纪家人却不是纪秉臣,他说过自己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
对啊,他们是领了证的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关系。
景宁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底气,鼓起勇气看向纪温庭,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神色平静,带着一种青松般的镇定自若,就是有些叫人捉摸不定。
“你……都知道了吗?”
景宁一直以为从前的那段过往自己瞒得很好,天真的以为可以和从前那段不堪说再见。
没想到纪温庭还是知道了,而且估计早就知道了。
忐忑等待答案时,他只听到纪温庭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景宁错愕的看向他,男人眼中是单纯的笑意,没有其他任何意味,仿佛只是被他的反应逗笑。
“宁宁,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是拥有法律关系的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所以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至于过往……”纪温庭的神情如同蒙上一层模糊不清的雨雾,温和平静,“你没有问过我的,我却私自查了你的,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
景宁的心历经了一场海上风浪,并且没有从这阵猝不及防的浪潮中获得胜利。
他急促的呼吸几口气,又感到没有好全的嗓子疼起来,只定定地望着纪温庭。
“我和秉臣还有话说,等下过来看你。”
纪温庭将这片天地特意留给了他们兄妹,将护工都带了出去。
景宁愣愣看着他的背影,此刻却再也没有了惶恐不安。
他想,哪怕此刻纪温庭忽然变脸,转过身给自己一枪,他也死得心甘情愿。
“哥,我觉得这个嫂子很不错!”
许清妍欢快上扬的语调打断了景宁的思绪。
景宁闻言,耳根泛红的同时沉下眉宇:“不要这么喊他。”
这个称呼搭配上纪温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
许清妍愣了下,会错了意,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哥不喜欢他吗?我觉得他们人都很好。”
景宁皱着眉头,认真对女孩说:“许清妍,我教过你很多次,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才和他相处几天,为什么就下了这样的定论?”
景宁这样问只是他觉得许清妍太容易轻信他人了,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放心不下她,和唐锦容把她藏起来,害怕两人背负的仇恨、作的孽连带到她身上。
有时候景宁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她生活里所有厄运的由来。
也许没有自己,许清妍的生活会更加宁静,就和其他普通女孩一样,健康快乐的长大。
许清妍抱着手臂,不服气道:“哥,你不要小瞧我好吗?我虽然没有哥你这么聪明,但我能分辨出好坏。哥,你在这里昏迷的那几天,其实他常常带我来看你,只是那时候你的病还没有好,他说怕刺激到你,建议我不要那么早过来。而且这些天,他还让人陪我去海岛玩,允许我自由活动,而且说如果我想要回去也会派人送我回去,先前把我接过来是怕那个绑架你的人还有后手。”
“所以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哥,我放心不下你,希乔哥总是骗我,但我知道你照顾不好自己的,一直都是这样。”
景宁看着女孩泛红的眼眶,听着她逐渐哽咽的语气,闭上眼眼睛,终是长长叹出口气,声音还有些沙哑:“倾倾,钱和权带来的危险太多,我深陷其中,明白一旦卷进来,是怎么也没法脱身干净的,像是被浸入了恶心肮脏的味道,永远洗不掉。哥不害怕这些,但我总希望你的世界能纯粹一点。”
许清妍长这么大,其实和景宁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的交流大多来自于匿名的短信和打款的信息。
在被养父养母冷落的岁月里,许清妍最大的期盼就是见上一面哥哥,她知道景宁很爱自己,因为哪怕见不到面,哥哥也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她的一切,弥补上了欠缺的亲情。
可每次见面,景宁又总是一副冷若冰霜,仿佛和她从不认识的模样。
这是景宁第一次对自己说那么多话。
许清妍扑上去抱住景宁,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肩头的衣服上。
景宁不太会安慰人,无措的轻拍她的肩背。
好半晌,他才叹出口气,拿她很没办法似的,做出了妥协:“待在我的身边吧。”
他会尽自己所能,在权力掌控的范围内,尽量给许清妍一个平淡正常又无忧无虑的一生。
他敢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他知道纪温庭站在他的身边。
许清妍在景宁这里待到下午才走。
期间纪温庭和纪秉臣都没有再来过, 只有护工进来了几次问景宁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景宁说没有她也没有再进来过了。
许清妍离开后景宁就有些困了,下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到晚上才被喊醒。
景宁朦胧的睁开眼睛, 听到护工问他:“景先生,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景宁嗓子有些疼, 没有回答, 转头看向四周,一迷糊中看到了正坐在窗前垂眸看书的纪温庭。
纪温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端正笔直地坐在轮椅里,膝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灰色天鹅绒毯子, 膝上放着一本书,修长的指捏着书页翻动。
上身是一件宽松柔软的毛衣,额前的短发慵懒地耷拉在清隽的眉眼上。
薄薄的眼皮往下垂着, 景宁能看到他细密的睫和高挺的鼻。
岛上的夜还没有完全的降临,窗外是一片朦胧的深蓝, 而纪温庭是这片单薄蓝色中最为浓烈的色彩。
似乎是察觉到了景宁的目光,纪温庭慢慢抬眼看过来, 在病房明亮的白炽灯光下,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景宁这一觉睡的恍惚,有一瞬甚至以为看到了自己这一生的终点。
“饿了吗?”
纪温庭见他神情怔然,合上书页,推动着轮椅朝他靠近。
景宁看着他逐渐清晰的身影, 很小声的轻喃:“饿了。”
景宁现在只能吃流食和一些较软的食物, 纪温庭安排了专门的营养师来负责他的饮食健康。
护工将早就热好的晚饭给景宁拿过来。
景宁小口小口的喝着温热的粥,时不时抬眼看向纪温庭。
“纪先生吃晚饭了吗?”
纪温庭说:“等下再去吃,等你吃完。”
景宁下意识说:“纪先生不可以和我一起吃吗?”
纪温庭看他一眼, 语气似是很无奈:“怕你嘴馋,我很容易对你心软。”
景宁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嘟囔道:“那好吧。”
监督景宁吃完晚餐后,纪温庭也没有很快走,还陪着他看了国内晚上八点档的偶像剧。
这是景宁住院以后唯一的消遣。
现在已经演到男女主闹矛盾,男主的兄弟给男主开解。
“有什么话就说开,扭扭捏捏的有没有大男人的样子!?”
景宁察觉到床边的纪温庭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景宁下意识看过去,不偏不倚的对上了纪温庭的视线。
“有什么事吗,纪先生?”
纪温庭扯了扯唇角,浅笑道:“没有。”
“你放屁!你这叫没事?没事你来找我干什么?”
纪温庭、景宁:“……”
景宁头一次看到纪温庭一向温和从容的神情变得不太自然。
景宁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结束了尴尬而诡异的氛围。
“纪先生,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景宁其实早看出来了纪温庭有话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改往日的从容,今天似乎总在斟酌。
纪温庭笑了笑,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总算问出口。
“在生我的气吗?”
景宁没想到纪温庭要说的话就是这个,惊讶的瞪大眼睛:“纪先生怎么会这么想?”
纪温庭看着他,眸色微深:“我让他们把妹妹带过来的,好像给你造成了困扰。”
景宁哑然片刻,继而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打趣:“原来纪先生也会有这种摸不准的时候呀,刚才犹豫这么久,原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纪温庭别开视线,垂下眼笑了笑。
景宁往床边挪,他的动作幅度并不靠,纪温庭就这样看着他像毛毛虫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近,任由他坐到了自己怀里。
轮椅的高度和床的高度不一样,他挪移下来时,纪温庭自然的伸手,托了下他的腰和臀,让他在自己身上坐稳。
景宁动作大胆的搂住纪温庭的脖颈,自己的脸颊和脖子却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仿佛即将瓜熟蒂落,引人采摘。
景宁低声说:“你让我回答这个,那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病房内的暖气足够,南方岛屿的冬季又温暖如春,两人这样亲密的依靠在一起,肌肤和肌肤间的温度往上飙升。
纪温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微动:“要问什么?”
景宁舔了舔唇,低声说:“你一直没有问我,当时为什么要主动跟着孟远寒走,不怀疑这是我和他一起设的局吗?”
纪温庭从喉间发出一声不知是愉悦还是嘲讽的轻笑,引得景宁不太开心的去看他的神情,却发现纪温庭的面上、眼眸中却并没有丝毫笑意。
“宁宁。”
他这样亲密的喊他,嗓音低哑。
他们离得那么近,纪温庭的声音仿佛不是从旁边发出来的,而是在景宁胸腔中、脑子里响起,振聋发聩,叫人心绪难平。
“我不需要你以身入局,这样很危险,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
说完,纪温庭伸手扯了下景宁的衣摆,遮住了他露出来的半截腰,大掌隔着衣物轻轻握住,纤细而脆弱。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掌控的身体,所以他只是虚虚怀抱着,尽量不让邪恶的念头在脑海中滋生。
景宁哑然无言好半片刻,有些许挫败:“你是不是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纪温庭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见景宁耷拉着眉眼,抬手轻轻捏了下他的后脖颈。
“还是有点生气吗?”
景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我的一切在你这里无所遁形。”
纪温庭眼中浮现笑意:“如果你想,我的也可以。”
景宁沉默不语。
他其实有些忐忑,因为他的过去实在算不上清白,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支离破碎……景宁想过很多次当纪温庭知道这些后的反应。
再不济也得有一场来自纪秉臣的狂风暴雨,可就这样浮云拨水般轻飘飘的,被纪温庭一句话盖过去,好像那些不堪和狼狈都不再成为捆绑着景宁的枷锁。
景宁将头埋在纪温庭的肩窝,把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沉木味悄悄吃到肚子里,像小狗在汲取主人的味道。
“那天我朝你举枪的时候,以为我可以死在你的手里。”
景宁的嗓音闷闷的在纪温庭胸口响起。
纪温庭握在景宁腰上的手紧了紧。
他语气温和,内容却骇人:“不会,即使你真的要杀我,我的子弹也不会落在你的眉心。”
景宁心胸震动,身体微微颤起来,忍不住问:“为什么? ”
纪温庭平静的叙述道:“从我们的婚姻生效那一刻开始,我们是彼此的伴侣,不能背叛,不能侮辱,不能使用暴力……”
景宁怀疑他要背婚礼誓词,忍不住打断他,看着男人的脸颊,讷讷问:“所以,是责任吗?”
这一次纪温庭回答的很快:“是信任。”
景宁浑身一麻,如电流穿过,那种麻不是疼痛,却叫人抓心挠肝。
他紧盯着纪温庭的面颊,大着胆子又问:“除了这个呢?”
纪温庭却不再很快回答了,而是反问他:“你觉得呢?”
景宁沉默。
因为那个现在还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因为几乎从来没有拥有过,以至于现在陌生的让他有点害怕就这样挑明。
他是个胆小鬼,总是容易在爱面前畏缩不前。
景宁羞于启齿,想用行动告诉纪温庭自己的在意,脑袋顺着纪温庭修长的脖颈蹭着往上,贴过他柔软的唇,一步一步的磨蹭到纪温庭的唇角。
纪温庭眸色微暗,在景宁闭上眼睛吻上来的时候,蓄势待发的手心以一种不会伤到他又不容他拒绝的姿态狠狠吻上他。
这是景宁病后和纪温庭的第一个吻。
他们的唇齿在交缠间升温。
景宁其实不太会接吻,但很享受这种和纪温庭之间的窒息般的亲密接触。
他紧紧的搂住他,用跨坐的姿势将自己缩进他的怀中,任由头脑混乱的自己,掉进纪温庭织构的温柔陷阱。
纪秉臣在纪温庭的房间迟迟没有等到他回来,发信息也不回,又想起他还没有吃完饭,有些担心,只好亲自过来找。
然而才走到病房门口,他就在病房的小窗口看到了差点让他眼睛都瞎掉的一幕。
接吻不奇怪,坐大腿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其中有一个人是他亲哥。
纪秉臣深吸口气,和门口的护工说了声让她等下记得提醒纪温庭吃完饭,就迈步离开了。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晚了。
纪秉臣没有再回纪温庭的病房,而是叼着根烟走了出去,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天出事的码头沙滩边。
他坐在一块礁石上,看着翻滚的海浪发愣。
“我从来没有看过海呢?不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
纪秉臣几根烟抽完,正打算起身回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陌生的交谈声。
他愣了下,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到少女轻快的身影,只不过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
许清妍也看到了纪秉臣。
这些天许清妍的事情都是纪秉臣安排的,她对他自然不陌生,见到他也很是惊喜,赤脚踩着海水朝他跑过来。
“秉臣哥,你怎么在这里?也是出来看海的吗?”许清妍笑眯眯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