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毫不犹豫的说,“为您牺牲是我们的荣幸。”
莫时鱼气的抓狂。
“大人,喝酸梅汤吗?”又一只虫子捧着一碗血肉模糊的碗凑过来问。
“不喝。”莫时鱼怒道,“滚!”
“那我们去抓新鲜人类给您吃……”
“不吃,不吃!”
虫子们焦虑的看着娇气任性、不吃不喝的虫母,有几只虫子甚至急的开始啃手手。
莫时鱼慢慢冷静下来,说,“如果我说滚远点,你们会听话吗?”
所有的虫子都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可……我们要保护您。”有虫子说。
莫时鱼说,“有传送能力的祭司在就足够了。至于你们,收起你们的翅膀,回自己的家,做你们该做的事,吃普通的食物,也不要想着抓人类繁衍后代。”
“您要遗弃我们?“虫子们彷徨的道,”您是喜欢独生子的虫母吗?“
莫时鱼呆愣半晌:“……“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时鱼停顿了很久,才道,“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的,行了吧。”
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虫子们保证不杀生,把他们一只只赶走,莫时鱼疲惫的一步步走回到了旅馆。
祭司斯米诺跟在他身边。
他仅剩一只墨绿色的、犹如森林深潭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莫时鱼关上门,脱去外袍,露出了里面没剩几块布料的衣服。
虫母的身体线条柔韧修长,灰发披散,肌肤苍白,闪着湿润的光泽。
“你要继续看下去吗?”莫时鱼在剥去上衣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斯米诺愣了几秒,连忙用翅膀遮住自己的眼睛,“对不起。”
“不,该道歉的是我。”莫时鱼把张牙舞爪的娃娃放在沙发上,说,“我不该为了发泄,就挖了你的眼睛。”
“您完全没有必要道歉,而且,这种伤很快就能痊愈的。”斯米诺说,“您应该明白的,您现在也可以。”
莫时鱼说,“有痊愈的能力,不代表我能随意伤害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们,就觉得我可以完全支配你们的一切,哪怕你们的命。”莫时鱼捂着眼睛,“我的精神状态堪忧,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
祭司张了张嘴。
您没有必要压抑自己的天性。他想说,却没能开口。
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虫母。和他想象中的模样并不一样,但是……
清冷的虫族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成了一根针,一种无比陌生也无比复杂的情绪在身体里不断蔓延开来。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一直被虫母抱在怀里的娃娃。
那么温暖的、怜爱的怀抱,好像在抱一个珍宝。
可他却被母亲挖掉了眼睛。
祭司斯米诺一直都以温顺的姿态接受了虫母一切反应,像一个没有自我的机器,如今他却产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也能拥有母亲温柔的拥抱,该有多好?
很微妙的,他开始思考,这是什么?是群体思维,还是他个体产生的情感?
他像在研究什么复杂文献一样,仔细打量着镜子里面的人。
总觉得他好像又变了一些。变得更加有……非人感了。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只是眉目像淬了爬虫动物艳丽的毒,那双烟灰色眼眸带着魔性的惑人光环,嘴唇红的像在噬骨咽肉,看一眼就觉得心被钩子勾走了。
莫时鱼连忙移开视线,用力眨了眨眼睛。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更属于世界畸形的那一面。
说实话,人长成范冰冰那样都不一定会爱上自己。可莫时鱼觉得他是真的招架不住自己这张脸了。
连他看镜子里的自己,想法都快污起来了,更不要说别人了——天知道莫时鱼绝不是一个自恋的家伙啊!
真正的万人迷光环连自己都蛊惑是吧?
莫时鱼猛地晃了晃脑袋,艰难的抑制住再看两眼的冲动,裹上了浴巾,转身走出了洗手间,瘫在床上躺尸,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特大失踪案告破,嫌疑人确认为非我国国籍的犯罪团伙,失踪的人质已全部救出,目前伤亡人数仍在统计……”
见娃娃正端正的坐在床上,莫时鱼滚了一圈,把它搂进了怀里,再滚回来。
祭司斯米诺换了一身衬衫西裤,墨绿色薄薄的蝶翅被他收了起来,他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区别,除了那过分的美貌以外。
他看了一眼埋在莫时鱼胸口的娃娃,移开了视线,温顺的开口。
“母亲,我为您订了一些食物。”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是酸梅汤。”
“唔。”莫时鱼松了口气,心想终于不是那碗血肉模糊的掉san汤了,他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你有买食物的钱吗?”
斯米诺点头,解释道,“在成为虫族之前,我是来自北欧某个富商家庭,在瑞士银行有几个匿名账号,里面大约有3千万美金。”
莫时鱼:“……”夺,夺少?
他看着端上来的、摆盘精美的鹅肝和柏图斯红酒,艰难的抬头看他。
大哥,3000万,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回去享受人生,在地下做一只虫子?
斯米诺很容易的看出了他眼里表达的意思,他轻叹道,“您觉得我现在追求的没有意义,是吗?”
莫时鱼想了想,摇头坦诚道,“不,我只是觉得可惜,你明明能拥有更平摊顺遂的人生,却因为我,走上了异种的路。”
斯米诺笑了,他半跪在地毯上,仰头看他,“只是换了一个种族而已,在这个畸形的世界里,这甚至并不算是畸形的路。您在意的点,果然还是觉得我们被洗脑了,是吗?”
莫时鱼一愣,然后垂下眼。
墨绿色长发的虫子声音清冷而柔和,“所有生命都有繁衍的本能,包括人类。人类恐惧死亡,而繁衍则代表着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大部分人类无法逃脱这种本能,这也是种族存续至今的原因。”
“我们在寻找能成为虫母的人,这和人类为了延续而繁衍没有区别。就像人类不抗拒‘性’,我也不抗拒保护您的本能。”
莫时鱼喝完了杯里的红酒,拿起酒瓶,又倒了半杯。
这是一种歪曲论题的诡辩,很明显依然有诡异、畸形的感觉,但他没有选择继续争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莫时鱼走下了床,半蹲下来,靠近这只清冷美丽的虫子,伸出手,用轻柔的力道、带着怜惜的抚摸他墨绿色的柔顺长发。
“虽然我无法认同,但我依然喜欢你们。”莫时鱼垂着眼,“会这样想的我,果然也有些不对劲了吧。”
斯米诺怔怔的,他感受到了来自身前人在抚摸他的头发,温柔的让人无法言语。
虫子的反应和之前看到莫时鱼脱去外袍一样青涩,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想展开翅膀,裹住自己,但又实在贪恋这份体温,以至于只是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像绚烂的烟花一样在他的内心溅开。
“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莫时鱼垂着眼,“「书」那样的存在,到底要我做什么?斯米诺,你知道吗?能不能告诉我?”
斯米诺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将注意力从莫时鱼的抚摸这里脱离出来,他思考了很久,愧疚的摇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书」。「书」受到了严重的污染,没有生命能活着到达地底,哪怕是我们也只敢停留在地表,围绕着神殿挖地道。”
莫时鱼的眸色微动。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见到「书」的本体?“
斯米诺肯定的点头,“但无法否认,可能有几张「书」的书页仍存于现世。“
比如他手上那张?莫时鱼心想,“在那些纸上写下文字,还可以变成现实吗?“
“应该可以。“墨绿色长发的虫子道,”不过……也许实现的方式会非常扭曲。“
莫时鱼心想,果然不能在被污染的书页上瞎写,未来的他就是这么翻车的吗?
“谢谢你。“莫时鱼问完情报,就准备赶人了,”已经很晚了,你也累了吧,我给你单独开一个房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雷厉风行的速度开了一个套房,把斯米诺塞了进去。
本来还想就近保护虫母的虫子被莫时鱼一句“你有传送能力没必要近距离保护,彼此留下一些私人空间比较好”为由给挡了回去。
刚才还被莫时鱼温柔虎摸的虫子莫名感受到了一股落差感。
他在门关上前,又看了一眼那只娃娃。
白色头发的娃娃始终被莫时鱼抱在怀里,别说抚摸,莫时鱼恨不得把他挂在身上。
这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而已。斯米诺告诉自己,却依然忍不住盯着看。
莫时鱼刚才说了喜欢他,也摸摸了他,祭司能感受到,虫母的话并不是骗人的,这比之前被挖眼珠子的待遇要好太多了。
斯米诺应该满足了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似乎依然没有那么开心。
这种感觉很陌生,作为怪物的一部分无法理解,但作为人类的那部分灵魂回答了他。
是不甘。
莫时鱼不是冷淡的人。
他还有更亲密、更特殊的相处方式,只是没有这么对他而已。
斯米诺是人类时,是一个典型的北欧人。五官精细,皮肤苍白,瘦高,学霸,有钱,但社恐。
他很少自己一个人追求什么过。这一次大概是例外。
他看过美丽的极光,也想感受母亲的怀抱。
“失踪案件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年前。”
国木田独步将手里拿着资料贴到身后的白板上,“因为分布范围比较广,且频率较低,所以没有引起重视。直到最近才忽然密集起来,理由不明。”
“我们初步总结了这些蛾子人在最近两年的移动轨迹。”国木田独步从电脑里调出了一个世界地图,声音冷静而清晰。
“起点、终点都是横滨,但期间的线路则毫无规律可言。一开始在东欧,也就是奥地利,斯洛伐克那一块,后来则转移到了美洲,阿美莉卡东海岸,最近几个月又回到了霓虹,主要集中在东京和横滨地带。”
坐在侦探社座位上的小白虎中岛敦面色苍白的喃喃,“短时间内跨大陆的迁移……这岂不是意味着,时鱼桑现在在哪儿都有可能?”
随着蛾子人等的出逃,大部分被关在地下的人质被救了出来,但即便如此,找不到尸体的人数也有四位数之多。
这些失踪的人里只有一小部分被转化成了另一个种族继续存在,其余大部分都在茧子里鼓胀成了蛾子人的血肉祭品。
这件事已经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失踪的人口跨越了好几个国家,比如太宰治他们遇到的祭司就是十足的北欧长相,尖尖的耳朵,墨绿色的长发,比起虫子,更像北欧神话里的精灵。
更别提横滨的地底像一团腐烂的臭肉,一挖就死人,根本深入不下去。
霓虹政府已经焦头烂额。
眼看他们解决不了,各国势力就都想插一脚。横滨地底封印着「书」,这件事其实并不算秘密。
侦探社的社长,一身和服的福泽谕吉低沉的问,“那位被虫子抓走的时鱼先生,他的身份有查到吗?”
国木田独步说,“暂时还没有。不过,他认识敦,他们是朋友。敦是不是知道什么?”
福泽谕吉又看向了中岛敦,后者慌乱的点头,“是的,我们是朋友,不过,我只知道时鱼先生是东京的大学生……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国木田独步蹙眉描述,“不管怎么样,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不过他身上有一股气质,让人莫名想……”
把双腿架在桌子上的太宰治低头摩挲着缠绕住手臂厚厚的纱布,闻言插话道,“保护他?”
国木田独步立刻点头,“没错!太宰,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太宰治弯起眼睛,勾起了一丝温柔漂亮的笑,鸢色的眼眸里却深沉而晦暗,“差不多吧,大概。”
在座位上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微微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太宰治一眼。
“继续寻找他。这位青年一定是关键人物。”福泽谕吉拍板道,“横滨地底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件事关乎重大,大家决不能松懈。”
“是!”
第71章
莫时鱼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洗手间地上,听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头顶的日光灯时不时的一阵忽闪,连带着他身边尸体那双死不瞑目的脸也一明一暗。
他的头发上、手上全都是血,一只手握着刀,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洗手间紧闭的门。
一个高得吓人的影子,紧紧地贴在洗手间门板的磨砂玻璃后面,莫时鱼几乎可以看到那苍白艳丽、却挤到扭曲的五官。
“小鱼,为什么不出来?”
带着笑意的甜腻声音从门外清晰的传来。
奇怪的是,这个声音莫时鱼很熟悉。
他才刚刚杀了声音的主人,而对方的尸体此刻就躺在他的身边。
可这具尸体的声音却在门外传来。
莫时鱼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了,不要……”
他神经质的摇头,努力往后缩,抱住了头,沾满了猩红血迹的手弄脏了他惨白的脸。
从横滨地下逃出来的这个晚上,莫时鱼睡得很不好。
早上七点,他一身冷汗的醒来,按着突突疼的脑袋,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娃娃爬过来,用尖尖摸摸莫时鱼的额头,确定没有热度后,才担忧的问道。
“本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莫时鱼屈起双腿,垂着头,声音茫然而无措。“我……好像做了梦。”
“什么梦?”
莫时鱼回忆了片刻,喃喃道,“好像……”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出去……我不记得了。”
不过是几秒,梦里残留的那股惊悸而绝望的感觉就已经淡去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莫时鱼按了按脑壳,还是疼的厉害,娃娃爬到行李箱旁边,翻出了一盒泰诺,递给他。
莫时鱼接过,直接干咽了两片,舍雨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倒水,只能趴在他的大腿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片刻后,他终于好受了一点。
莫时鱼下了床,快速冲了一个澡,收拾了一下自己,感觉又活过来了。
他拉开了窗帘,看着灿烂的阳光,最终还是没忍住爆了个粗口——横滨真tm是个什么鬼地方?
来了这里以后,他就开始频繁梦到他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
偏偏都不是什么好梦。
如果可以的话,莫时鱼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这里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抱起了舍雨,关上了门,翻出了手机,给贝尔摩德发了一个短信。
想到祭司也许会跟来,莫时鱼也跟他说了一声,让他不要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斯米诺温顺的表示没问题,并试图递给他一张八位数的黑金卡,让他随便用,被莫时鱼艰难地婉拒,“不,不用了。还是你留着吧。”
不要这样考验他啊,他的人性经不起考验啊!
他拿着手机低头走在街上,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群戴着弯弯笑脸的面具的卫衣小青年。
好几个面具青年举止轻佻、手舞足蹈的朝他吹口哨。
隔壁就是一所大学,卫衣上印着大学的校徽,应该是一群大学生。
大清早的,他们身上甚至还有浓烈的酒气。
酒鬼越搭理越疯,无视是最好的选择,莫时鱼没有往他们那里看,而是径直穿了过去。
他去咖啡店买了两杯美式,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才发现本以为已经走光了的酒鬼里,其中一个面具年轻人竟然还等在那儿,站在路边,直勾勾的看着他。
身边的大屏幕在播放昨天的失踪案,女播音员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一遍遍的重复。
“各位市民,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未知污染,请千万不要靠近横滨东面的大坑。”
“重复一遍,请千万不要靠近横滨东面的坑洞……”
“你好。”
那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走过来,鲜红色的笑容面具对着他,莫时鱼闻到了刺鼻的酒气。
一道木木的年轻男声从面具后传来,“可以,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一幕让莫时鱼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他皱了皱眉,“抱歉,不可以。”
说完,他转头走过了红绿灯,又往前走了一段。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莫时鱼再次回过头,看着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面具青年。
莫时鱼眼神不算温柔,甚至有些冷而厌恶,“我说了,不要再跟着我,听得懂吗?”
面具青年似乎愣住了,呆呆地停在了原地。
莫时鱼没有再管眼前的人的反应,转身离开。
他莫名有些在意刚才的新闻,总觉得霓虹政府的反应有些诡异。于是先让舍雨派一只娃娃去了一趟昨天地底被挖出大坑的地方。
那里已经被层层包围了起来,最外围的警察多到莫时鱼根本没有见过这么夸张的阵仗。
除了警车以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帐篷,帐篷里是各种肤色和国籍的军人,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差,还有人蹲在地上,捂着嘴剧烈呕吐。
仿佛全世界的政府力量都集中在这里了。
这也太不正常了。莫时鱼心想。
哪怕虫子们造成了大量的失踪案,在大部分受害者放归、且虫子们都跑光了的现在,还有这么多人集中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而且,怎么有好几个人在呕吐?
昨晚在他离开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时鱼暂时没打算深入调查,这件事让马上要来横滨的、有官方身份的二号马甲来做比较好。
但离开之前,他还是打算进去看一眼。
大部分人都停留在了屏障外,舍雨化作了鬼魂混进了屏障。
舍雨拐了一个弯,看到屏障内部,一个被盖着面部的尸体被拉出来。露出来的手臂发青腐烂,黑紫色的粘稠组织液一滴滴落在地上——
仿佛是一个人形的污染辐射物。
这也是蛾子人们做的?
不,不像,蛾子人杀人不是这样的,被当做祭品的人从茧子里出来就直接被敲碎成了血肉模糊的碎肉。
眼前的这个尸体还有人形。
但不知为什么,莫时鱼却觉得,这具尸体比起那些碎肉还令人恐惧、恶心。
舍雨饶过人群,走的更深了一些,看到了更深处的地底。
周围是停下的挖掘机,看起来,政府之前似乎在试图挖掘地面,但此时此刻,一切工程却都停止了。
“……”舍雨怔怔的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只有一个形容词能形容。
大片蠕动的、腐烂的烂肉,替代了松软的土壤,变成了横滨的地底。
怪不得斯米诺说虫子也不敢在横滨深挖下去。
莫时鱼到了贝尔摩德住的酒店,坐在酒店楼下的喷泉边。
横滨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他对贝尔摩德的了解,她大概率不会在这里继续停留。
事实上,贝尔摩德发给他的信息也是如此。
「我们要换一个地方工作了,瓦伦汀,先来找我。」
两三分钟后,莫时鱼看着从酒店里款款走出的金发美人。
贝尔摩德看向他的目光极其专注,几乎是一眨不眨,半晌,她才勾起了饱满的红唇,“瓦伦汀,你似乎变了一些,是我的错觉吗?”
莫时鱼递给她一杯美式,装傻,“有这回事吗?”
贝尔摩德靠近了一些,莫时鱼闻到了她身上幽冷苦涩的香味,她接过咖啡,摸了摸莫时鱼的头发,莫时鱼有一种在被收起獠牙的毒蛇温柔的磨蹭的感觉。
她没有在这一点纠缠,而是低声道,“我们得走了。”
莫时鱼应了一声,他从喷泉边站起来,“除了我以外,你们找得到合适的演员吗?“
贝尔摩德摇头,“导演格外喜欢这个角色,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实在找不到的话,宁愿删掉也不会将就。”
莫时鱼心想一个两句台词的小角色这么讨人喜欢?
贝尔摩德侧过头看他,浅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像揉碎的金粉,她幽蓝色的眼睛里毫无笑意,“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你,你昨晚在哪儿?”
莫时鱼没有什么反应的看她,“我在虫子窝里。”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子,“差点被毒傻。”
贝尔摩德轻叹了一口气,“果然。”
莫时鱼没想过瞒过组织,毕竟昨晚看到他的人那么多,而且,现在最麻烦的已经不是组织了。
“……”
贝尔摩德停下了脚步,忽然转过头,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倾身过来。
“瓦伦汀,听我说。”贝尔摩德和他四目相对,压低了声音,“昨天横滨发生的不是小事,无论这是不是你所愿,你都要在全球的政要面前出名了。”
“与其在哪个角落里莫名其妙的被抓走,关进实验室里。不如彻底走进舞台上,增加自己的影响力。以你的能力,哪怕只是两句台词的角色,也能引起全球的疯狂。”
莫时鱼怔怔的看了她半晌,垂下眼,没有说话。
“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个体的命运在车轮下瞬间化为齑粉。”
贝尔摩德沙哑的声音像在诉说什么,“至少在这之前,尽力而为吧。”
莫时鱼刚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被一声巨大的声响夺取了注意力。
这一秒,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收紧,浑身的血液冰冷而狂烈的上涌。
他把贝尔摩德护在身后,猛地转过头——
一道黑影在他的眼里划过,重重的砸在了水泥地上,鲜血与碎肉一并飞溅到了他的脚边、裤腿上。
就在离莫时鱼身前两米都没有的地方,一具四肢扭曲的尸体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张熟悉的、印着鲜红笑脸的诡异面具牢牢地锢在尸体的脸上,对方的背部朝上,脸也朝上,正对着莫时鱼,鲜血不断地从面具底下涌出来,直到浸透了底下的水泥地。
莫时鱼死死的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整整死寂了半秒钟后,周围此起彼伏的尖锐尖叫声骤然刺破了天际。
有人撕心裂肺的叫道,“有人跳楼了——”
贝尔摩德脸色骤变,她反应极快的一把拉住莫时鱼的手,立刻带着他往酒店外跑去。
“是他……”莫时鱼一边被拉着踉跄往前,一边呢喃道。
那个大学生。
在耳边的风声里,莫时鱼的脑海里缓慢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论拥有什么梦想和希望,不论过着什么幸福的人生,有着多么美好的未来,在这个世界,都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