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负朝by槿于书

作者:槿于书  录入:09-24

祁遂皱眉。
晨光中,他忽然发现谢萦的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伶舟照的鬓边也添了几丝白发。
这发现让祁遂心头一紧——这对永远青春从容的少年夫妻,何时竟也有了老态?
“你们…”祁遂的声音有些发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像在说遗言?”
伶舟照忽然正色:“小晏如果上了天庭,修炼速度不会太快。”
他盯着祁遂的眼睛,一字一顿:“最起码,在他外貌成熟以前,你不准做出格的事。”
“还有…”谢萦刚要补充,就被祁遂打断。
“你们夫妻俩有病吧?”祁遂几乎是吼出来的,“滚滚滚滚——都滚!”
伶舟照大笑,拉着谢萦上了马车。
车帘掀开的瞬间,谢萦忽然回头望向府内某扇窗户——那是伶舟晏的卧房。
她的目光柔软得像一泓春水,又沉重得像千钧巨石。
“那就,再见?”伶舟照在车内挥手,笑容依旧漫不经心。
“再见。”祁遂抱着剑,站得笔直。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青石板上的薄霜,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马车内的人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
祁遂始终站在原地,直到马车转过街角,消失在晨雾中。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滴泪砸在剑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而此时,伶舟晏的房内——
床榻上的小人儿蜷缩成一团,死死咬着被角。
泪水早已浸湿了枕畔的平安符——那是他昨夜偷偷塞在爹娘行李中的。
安神汤的碗倒扣在床边,里面的药汁一滴未动。
伶舟晏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打湿了祁遂前日才给他换的新枕套。
窗外,最后一片冬雪从枝头坠落,在朝阳中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伶舟照与谢萦的死讯是在他们离京后的第四十九天传来的。
彼时春光乍破,万物复苏。
祁遂正在庭院里教伶舟晏练剑。
七岁的孩子一招一式都学得认真,发尾的金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手腕再抬高些。”祁遂扶正他的姿势,突然听见府门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信使跌跌撞撞冲进来,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报——!北境军情!”
伶舟晏好奇地探头,却被祁遂一把捂住了眼睛。
他长长的睫毛扫过掌心:“哥哥?我看不见啦…”
“别看。”祁遂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盯着军报上那个染血的指印——那是谢萦的,他认得她小指上常年戴着的翡翠戒。
老管家颤抖着打开随军报送来的木匣。
里面静静躺着半块玉佩,边缘还勾着几缕银线。
伶舟晏突然挣脱祁遂的手,小靴子踩碎了地上的薄冰。
“是爹的…”孩子捡起玉佩时,上面的血渍蹭在了他新做的棉袄上——那是谢萦离京前亲手给他裁的冬衣。
“哥哥。”伶舟晏仰起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娘是不是…”
祁遂单膝跪地,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泪,轻声唤:“小晏。”
他想说些什么,可发现自己的悲伤并不比伶舟晏少。
甚至,他作为哥哥,应该安慰伶舟晏的。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祁遂忽然想起临行前,谢萦站在马车旁谈笑风生,当时她素白的斗篷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里衬——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早就备好的丧服。
…她向来爱美,竟为自己准备了一件那样老气的丧服。
伶舟晏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七岁的孩子似乎已经初步见识过了阴阳两隔,他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人会在他睡前讲故事,再也没人会用带着药香的手帕给他擦汗了。
更漏指向戌时三刻,雨势渐歇。
祁遂抱着哭到脱力的伶舟晏站在廊下,看着下人们沉默地挂起白灯笼。
微弱的烛光透过素纱,在积水中投下摇晃的倒影,像极了那日谢萦临别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当夜,伶舟晏抱着祁遂的胳膊不肯睡。
直至黎明初升,他才在抽噎中睡去,小手还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
祁遂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掌心被玉佩边缘硌出了血痕。
又下雪了。
明明已经入了春,窗外却又飘起了雪。
祁遂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突然想起谢萦临行时那个回望的眼神——
她看的不是伶舟晏的卧房,而是祠堂方向挂着的那块被劈裂的凶日牌匾。
“离为火,死而不僵。”
伶舟血脉,看似是上天的馈赠,实则……
是最不折不扣的诅咒。
世人只见那朱门绣户一座座倾颓,却不知暗处蛰伏的火种正悄然复燃。
憬王府的白幡尚未撤尽,镇国公的棺椁又压垮了灵堂的檀木香案。
待到伶舟世子夫妻的讣告传入京城时,连茶楼说书人都摇头叹息:“镇国公府的气数,到底尽了。”
“听说那小世子被太子接进了东宫?”
“可不是么,七岁的娃娃,倒比那金丝雀笼还金贵三分。”
酒肆里的闲汉们啜着浊酒,谁也没注意窗外闪过玄衣侍卫的刀光。
东宫最深处的水榭里,伶舟晏正踮脚去够书架的《山海经》。
他忽觉身子一轻,被祁遂拎着后领放回软垫:“摔了怎么办?”
“才不会!”伶舟晏转身时,腰间的铃铛叮咚作响——正是当年祁遂送的那颗。
太子殿下盯着晃动的铃铛,忽然想起某个雪天,伶舟照拍着他肩膀说:“小晏就托付给你了。”
“哥哥,为什么他们都觉得镇国公府败落了?”
某夜,伶舟晏突然发问。
祁遂垂眸看他:“因为世人只见朱门塌,不见…”
“不见薪火传。”伶舟晏接得流畅,杏眼里跳动着不符年龄的清明。
窗外更漏滴答,惊飞栖在琉璃瓦上的夜鸦。
老太监提着灯笼经过时,只听见孩童稚嫩的背书声。
(作者os:噢耶100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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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七月底正文完结。

宣纸上的墨迹像一滴泪晕开时,伶舟晏的手腕正微微发抖。
“手腕悬空,指实掌虚。”祁遂的声音从身后贴上来,温热的掌心覆住他冰凉的手指,“笔锋逆入,像这样——”
玄色蟒纹袖口擦过伶舟晏的月白宽袖,祁遂带着他写下一横。
松烟墨香里混着祁遂衣领间的气味,那是用南海沉香木与龙脑细细焙出的东宫专用熏香。
伶舟晏数着自己的心跳,发现竟与祁遂呼吸的频率渐渐重合。
“专心。”笔尖在“永”字的捺画处顿了顿,“这里要藏锋。”
殿外忽起脚步声,老内监佝偻着腰进来,踩碎了满室静谧。
伶舟晏感觉覆在手上的温度骤然撤离,宣纸上未干的“永”字最后一笔到底还是洇了墨。
“陛下第六次催问太子妃人选了。”老内监跪着不敢抬头,“说您若再不去…”
“告诉父皇。”祁遂抽走伶舟晏手中狼毫,青玉笔杆在他指节敲出轻响,“儿臣在教小晏临《上林赋》。”
待殿门重新合拢,伶舟晏盯着自己墨迹斑斑的指尖:“哥哥又要为我挨骂了。”
“怕什么?”祁遂忽然伸手顺手将他耳边散落的鬓发别回耳后。
伶舟晏耳尖发烫,那夜场景仍历历在目。
祁遂说:“从今往后,东宫就是你的家。”
暮风穿廊而过,带进几片海棠。
最后一次。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老皇帝的面容愈发苍老。
他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沉沉地望着跪在殿中央的太子。
祁遂背脊挺直,玄色朝服上的金线蟒纹在烛光下微微闪烁。
他的眉目已褪去了年少时的轻狂,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锐利。
“你真要守着伶舟家那孩子一辈子?”老皇帝又问了一遍,神色复杂,声音沙哑。
祁遂没有犹豫:“是。”
一个字,掷地有声。
殿内沉寂良久,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老皇帝凝视着祁遂轮廓分明的侧脸,烛火在他深邃的眉骨间投下摇曳的暗影。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十几年前那个策马过闹市的少年郎——
锦袍玉带不系,金冠歪斜,一双凤目里盛着整个长安城都装不下的桀骜。
如今那锋芒仍在,却已沉淀成内敛的威仪,如同入鞘的宝剑,藏锋于稳。
檀香缭绕中,老皇帝忽然意识到,这数年来,祁遂何止是在教养那个伶舟家的遗孤。
他分明是在用最柔软的绸缎包裹着最锋利的刀刃,在每一次执手教习的字里行间,在每一回深夜守候的病榻之前,将那个曾经放浪形骸的自己,也一寸寸雕琢成了如今的模样。
养人者自养,育人者自成。
东宫的花开了又谢,原来凋零的不只是花瓣,还有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
老皇帝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敛去大半。
“当初我便不愿你收养他。”老皇帝低声道,“你可知,天下多少人盯着伶舟家这个孩子?”
“儿臣知道。”祁遂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所以,儿臣更要护着他。”
老皇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感慨。
他想到了镇国公,想到了伶舟照,再想到尚且稚嫩的伶舟晏。
老皇帝摇摇头:“你倒是……比伶舟世子还固执几分。”
祁遂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低头。
烛光在他眉骨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罢了。”老皇帝终于挥了挥手,“朕老了,管不动你了。”
祁遂叩首:“谢父皇。”
老皇帝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终究没再说什么。
殿外,暮春的风卷着花瓣飘进来,落在祁遂的肩头。
他伸手拂去,指尖沾了一缕花香。
——就像那孩子发梢间常有的味道。
伶舟晏在东宫住了五年,祁遂宠他宠得毫无底线。
再之后,突如其来的一天。
问心国遭难。
地面突然开始坍塌,发出令人心颤的呻吟。
随着声声震耳欲聋的尖啸,数万阴兵自地底裂缝中爬出,如潮水般涌向皇城。
只见一柄青伞高悬天际,伞骨间垂落的每根丝线都牵着数百怨魂,像无数飞花绽放于空中。
问心国血流成河,一时间人心惶惶。
“问心太子!”只听那青鬼高喊,“把那个孩子给我,我就放过问心国!”
当然是不可能的。
祁遂将伶舟晏推向身后侍卫,指尖在他腕间留下一道护身符咒。
“带他走!”祁遂的声音不容置疑,玄色蟒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伶舟晏却挣开侍卫的手:“不!哥哥!我不能走!”
“小晏!”祁遂罕见地厉声打断。
“哥哥,我要留下来,我要陪你…”伶舟晏泪流满面,“哥哥,只有你能护住我,让我留下来……”
祁遂顿了顿。
是啊,他能往哪去?
除了自己,谁又能护住他?
祁遂轻叹一声:“别出东宫,等我回来。”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身映出他坚毅的侧脸。
话音未落,祁遂已踏空而起:“做梦!”
凡人肉身竟在瞬间突破极限,剑锋所过之处,阴兵纷纷倒下。
“破!”
随着一声清喝,祁遂的剑尖点在了青鬼面上。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方圆百里的屋檐全部爆碎,血肉飞溅。
祁遂每一剑都精准斩断青鬼垂下的魂丝,被解放的魂灵化作莹白光点升向天际。
“区区凡人!”青鬼怒吼,青伞骤然旋转,无数毒针般的阴气射向祁遂。
伶舟晏在城墙上看得真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数年来,祁遂从未让他接触任何危险。
而祁遂,又替他挡下了多少危险?
剑光如虹间,伶舟晏分明看到祁遂周身隐约流转着淡金色光芒。
“那是…书上说的……仙缘?”伶舟晏喃喃自语。
“轰——!”
爆裂声震耳欲聋,白光刺目。
冲击波横扫方圆百里,屋檐瓦片如雨坠落,却在触及百姓前诡异地化为齑粉。
当烟尘散去,青鬼半边身躯已然溃散,发出不甘的嘶吼遁入地底。
而祁遂——
“哥哥!!——“伶舟晏的尖叫划破长空。
祁遂倒在血泊中,玄色朝服颜色不改,可一摸,尽是暗红。
他白玉般的面庞上血迹斑斑。
伶舟晏跌跌撞撞奔去,跪倒在地时膝盖磕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抱起祁遂,发现他的胸口几乎被贯穿,能清晰看到破碎的肋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伶舟晏的泪水砸在祁遂脸上,冲刷出一道血痕。
“傻…孩……子…”祁遂气若游丝,染血的手指连轻抬起按住伶舟晏手腕的力气都没有,“我答…答应过你……你爹娘…要护你…一辈…一辈子……”
“哥哥…”伶舟晏泣不成声,“你保护我…只是因为对我爹娘的承诺吗?!”
祁遂张了张口,无言。
就在此时,天空骤然暗沉。
厚重的劫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聚集,云层中电光流转,发出令人胆寒的轰鸣。
“天劫?!”有修士惊呼,“太子殿下要飞升了!”
第一道天雷劈下时,伶舟晏毫不犹豫地扑在祁遂身上。
水桶粗的紫电贯穿他单薄的身躯,却诡异地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相反,祁遂破碎的躯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是……”伶舟晏震惊地看着自己掌心浮现的符文。
他忽然苦笑一声:“这就是…伶舟血脉为数不多的用处了吗?”
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连落下。
每承受一次雷击,伶舟晏身上的符文就明亮一分,而祁遂的气息就强盛一分。
最后一道天雷降临,祁遂周身突然迸发出琉璃般的光芒,发丝无风自动,仙光直冲云霄。
天际突然裂开一道金光,强大的吸力开始将祁遂引向天穹。
就在他即将离地的刹那,祁遂猛地抓住伶舟晏的手腕。
“小晏。”他唤,“哥哥带你走。”
天地骤然变色。
金光与青芒交织,云层中隐约浮现出巨大的阴阳图案。
在万千百姓的注视下,太子祁遂带着伶舟晏一同消失在冲天光柱中。
光柱消散处,只余几片染血的花瓣缓缓飘落。
《问心国史昭明太子本纪》载:
“昭明二十八年秋,地脉震动,有极主青伞率阴兵数万自九幽来犯。”
“太子祁遂持人皇剑迎战,于朱雀大街独对极主,使其落荒而逃。”
“然身受重创,血染玄裳。”
“是时,天降雷劫,紫电贯空,太子周身现琉璃净光,遂羽化登仙。”
“同日,伶舟氏遗孤晏不知所踪,疑随太子升遐。”
“帝大恸,辍朝七日,命建飞仙台以祀之。”
《问心国志异闻录》补记:
“是役也,天现异象。”
“先是阴兵过处,万民皆见太子剑光如虹;后雷劫降时,有少年扑护太子身前。”
“及仙光冲霄,但见双影扶摇直上,空中隐有青莲绽放。”
“故老相传,此乃伶舟世子夫妻精魄所化,护持太子登临紫府。”

第102章 折锋问情碎玉藏衷
重锦第三次叩响江枫书房的门时,手里捧着的锦盒险些撞上对方鼻尖。
“江枫,新得的和田玉书镇。”他手腕一翻,露出盒中青玉雕的竹节镇纸,“刻了《兰亭序》选段,想着你…”
“放桌上吧。”江枫头也不抬,朱笔在公文上划出凌厉的折锋。
隔日清晨,江枫推开窗就看见檐下吊着个天青釉瓷罐。
重锦从回廊转出来,衣摆还沾着晨露:“景德镇新烧的对杯,釉色像不像你上次说的…”
“啪!”窗棂重重合上,震落罐中一枝白梅。
花瓣飘在重锦肩头,他怔了怔,伸手拂去。
等到紫檀食盒出现在案头时,江枫终于摔了笔。
湘妃竹帘被猛地掀起,重锦正蹲在廊下给锦鲤投食,后颈突然一凉。
“你献什么殷勤?”江枫的声音比池水还冷。
鱼食簌簌洒了一片。
重锦转身时,嘴角还沾着糕饼碎屑:“没有啊?”他眨眨眼,指间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个油纸包,“刚蒸的龙眼包子…”
江枫一把揪住他前襟:“说,你丫到底想干什么?!”
“好好好,也没什么…”重锦连声应道,“没事,没事…”
江枫被他这态度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手指又收紧几分:“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我怎么没……”重锦下意识反驳,可声音却不似从前那般响亮,尾音微微发颤。
江枫上上下下盯他半晌,忽然松开手,嘴角一抽:“你觉得我很脆弱?”
“没…”重锦下意识开口。
江枫打断他:“因为上次半夜墓地的事,你觉得我很脆弱?需要你照顾?”
“真不…”
“咱俩打一架?”江枫眯着眼道,已经开始解袖扣。
重锦终于被激起了脾气:“你打不过…”
“你赢了叫你哥。”
空气凝固了一瞬。
“…别怪我欺负你。”重锦眼神陡然凌厉。
他话音未落,江枫已一掌劈来。
重锦侧身闪过,掌风擦过他耳际,削断几缕发丝。
他反手一记肘击,被江枫格挡。
手臂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二人打了好半天,声势浩大,竟然不分伯仲。
重锦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他旋身一记扫腿,江枫腾空跃起,衣袂翻飞间,重锦看见他腰间闪过一道金光——是那枚自己去年送他的铜钱剑穗,居然还挂着。
大战五百回合后,庭院已是一片狼藉。
假山崩裂,石桌翻倒,池中锦鲤早躲到了荷叶底下。
重锦被江枫一拳砸倒在地,后背撞断了一棵梅树,不由高声大喊:“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重锦修为不差,甚至很得亓佑重用,足以见得他能力过人。
江枫“哈”了一声:“能力问题。”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好好反省,我可还没飞升呢。”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落在他脸上,额角细汗晶莹。
重锦揉着腰站起来,不可置信道:“你到底下凡干嘛去了?”
他忽然注意到江枫右手虎口有道新鲜的剑痕——是方才打斗时被自己划伤的。
“修炼啊。”江枫耸耸肩,随手抹去血迹,“学有所成,所以回京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摔碎的玉镇纸,轻轻拼合那截刻着“惠风和畅”的竹节。
重锦眼神还有懵逼,却见江枫忽然将半块镇纸抛过来:“接着。”
阳光下,青玉中竟有一线血沁,宛如朱砂勾描的梅枝。
“现在相信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江枫皱着眉道,指节上还沾着打斗时蹭破的血迹,“你正常点,别恶心我了。”
重锦抓住他的手腕,抬眼道:“在你眼里,我对你好就是恶心?”
他掌心触到那道新鲜的伤口,突然想起去年上元节,江枫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替他包扎被焰火灼伤的指尖。
“以咱俩吵了五百年的关系,还是不适合这种‘好’吧。”江枫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轻轻抽回手,又道,“自己去上药,别没事献殷勤了。”
转身时,江枫腰间玉佩“叮”地撞上门框——正是重锦去年送的生辰礼。
他转身离开,徒留重锦一人在原地。
重锦恍惚看着那道背影,五百年前那段对话又突然在耳边炸响:
“重锦,你为什么老不待见我?”
“你不像是亓家的人,你和这里格格不入。”
“可我就是亓家的堂公子啊,只是性子不太热。你不能因此排挤我吧。”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的确敏锐。
——江枫,的确不是亓家人。
就在前不久,亓佑与重锦传灵。
“《弥光注》被人截了。”亓佑神色还算正常,沉声道。
重锦目光沉了沉:“谁敢截亓家的货?”
“既然有这胆子,想来有所依仗。”亓佑道,“也罢,本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是。”重锦颔首,“公子有何交代?”
“重锦。”亓佑道,“你从前便对江枫的身份有所猜忌,你的感觉不错。”
重锦愣住:“…什么?”
“江枫他,不是亓家人。”
“…你知道该怎么做。”
重锦默了默,点头:“是。”
“…还有,”亓佑想了想,道,“伶舟突破,西海这边怕是不会太平,金术不知道跑哪去了,你们也来护法。”
“是。”
枫叶突然簌簌落下,一片擦着重锦的睫毛飘过。
他抬头时,江枫已经折返到三步开外,金疮药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弧线。
“别傻站着了。”江枫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三分。
重锦接住药瓶的瞬间,瓷壁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他摩挲着瓶身云纹——五百年前江枫第一次给他上药,用的就是这个青瓷瓶,连裂纹都还在老位置。
这是江枫房里常备的伤药,五百年来配方从未变过。
“江枫!”重锦鬼使神差喊出声,尾音发颤
江枫回眸时,枫叶正落在他肩头。
阳光透过叶脉,在他颈侧映出细密的金线,重锦晃了晃神。
江枫歪了歪头,挑眉道:“又干嘛?”
重锦喉结滚动,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药瓶:“我……”
话到嘴边又徒增胆怯,转了三转,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只道:“你能不能扶我回去?”
他故意晃了晃身子,让衣领滑落,露出锁骨处泛红的淤痕。
“挨我一拳就这样了?”江枫嘴上嫌弃,却已经架住他的胳膊。
两人相贴的衣袖间,彼此的气息混着血腥气,直直往鼻腔里钻。
江枫道:“重锦,你该练练了。”
“嗯……”重锦的应答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他借着踉跄的动作,将重量压向江枫肩头,目光贪恋地描摹对方绷紧的下颌线。
江枫突然转头。
枫叶的影子在两人之间摇晃,他们的呼吸近得能数清彼此睫毛的颤动。
“看我干什么?”
“江枫…”重锦的指尖无意识抠着药瓶裂纹,“大公子他…询问了…你我如今…可有成亲……的念头。”这句话烫得他舌尖发麻。
江枫步子一顿,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你?我?成亲??!”
江枫指着自己,下意识要抽身,却被重锦“虚弱”地拽住衣袖。
推书 20234-09-24 : 成学霸了,你说你》:[无CP向] 《成学霸了,你说你是大明星系统》作者:路行则【完结】晋江VIP2025.09.22完结总书评数:12218当前被收藏数:39866营养液数:58748文章积分:900,151,104文案:我,简昀,一个平平无奇的学霸。在数学竞赛中从预赛闯到决赛,最后被选为国家队成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