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by天谢

作者:天谢  录入:10-09

战后的三军需要犒赏,主帅放开了禁酒令,将冻于大辽河的商船上的肉食酒水也尽数搬了下来。
将士们在刀牙城外的冰原上搭设营帐,燃起无数篝火,围着火堆吃吃喝喝。不少士卒喝醉了连唱带跳,还有思乡人呜哩呜哩地吹着埙、笛与排箫。
营地热闹,下令犒军的主帅却不露面。
充作议事厅的衙门大堂前,黑龙旗降下了旗杆。房门紧闭着,谁也不敢上前敲开——除了主帅的军需总督。
叶阳辞只见过秦深一次真落泪,便是在魏湾钞关的藏银密室,他窒息时以簪头割开气管。结果秦深哭得雄泪纵横,犹如死别,抱着他一口一个“阿辞,我爱你”“别离开我”。
而这一次落泪却是隐忍的、哽咽的,是长路跋涉的悲辛与经年郁结的释放。秦深坐在桌旁,双臂扒着棺材,将脸埋在臂弯内,在肩膀颤动中发出低沉的抽气声:“父王……爹……”
朔风挤入窗缝,屋内烛火昏黄闪动,他的长影从棺材上探出,在墙面摇曳成一条脱柙重生的鳞兽。
叶阳辞悄然走过去,劝慰地抚摸着秦深拱起的后颈,没有说话。
秦深几个深呼吸,止住颤音,旋身抱住了他的腰,转而将脸埋进他衣襟。
叶阳辞抚摸秦深后颈的手,向上移到头顶,那枚小剑簪还牢牢地插在发簪上。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绷太久了,一下子卸下劲来,难免百感交集。”秦深敛尽残泪,抬脸看他,“很快就能调整好。”
叶阳辞俯身,揽住他的脑袋,与他额头相抵:“不用那么快。涧川,你才二十四岁,这个年纪笑闹哭喊才是常态,不必把万般沉重都独自扛在肩上。”
秦深眷恋两人肌肤相凑的温暖,却不愿只是消承对方的安慰。
他留给自己的片刻脆弱已至期限,站起身,又成了一座遮天蔽日的山峦。
他把叶阳辞搂在怀中,沉声道:“截云,我曾对你说过,‘这段路最好的结果,是我如愿迎回父王,依然没有摔死。再往后的路太黑、太混沌,我真的看不清了。如果我们的契约有终止之日,应该就是到那时——’可如今我反悔了。
“我绝不终止。无论是与你的感情,还是这条无法回头的路。哪怕千夫所指、万刃加身,我也要一条黑路走到底!”
叶阳辞轻笑一声:“并非黑路。你忘了?有我为你提灯驱风雪、燃暗夜、照山河。”
“即使成为乱臣贼子,死后身败名裂,留下千古骂名,也要与我在一起吗?”秦深问。
叶阳辞回之以婚书誓词:“长守死生契阔,愿与朝暮同衾。纵然青山化尘,此心不移。”
秦深用力搂紧他:“好!那就生死同行,去向九重天阙争一争命数!截云,我要将延徽帝从龙椅上拽下来。于私,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于公,他乱政害民,正把大岳一步步拖向深渊。”
叶阳辞并不诧异,只是问:“拽下之后呢?谁坐上去?”
秦深不吭声。
叶阳辞继续追问:“是八皇子?还是九、十、十一皇子?你想做新帝的权臣,或是摄政王吗?”
秦深仍是不吭声。
叶阳辞微微一笑,从袖袋里掏出一瓶辽北烧刀子,放在桌面。他说:“进来之前,姜阔、白蒙蹲守在院门外,把这酒塞给我。他们拜托我转告王爷,一醉解千愁,酒醒之后,还请王爷亲手升起黑龙旗,渊岳军不可一日无主帅。”
秦深望着桌上烈酒,叹道:“新编的渊岳军,朝廷从未承认过军号与建制,只是看在我们力战北壁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姜阔他们也许并不清楚,一旦战事结束,渊岳军若是不肯解散,兵权不回归朝廷,意味着什么——”
叶阳辞接口:“我想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无论是王府侍卫出身的姜阔、白蒙,还是决心追随你的狄花荡、郭四象甚至赵夜庭,在共同经历了秋霜冬雪、大小战役之后,大家都赌上命运,做出了从心的选择。
“而我,我也一样。涧川,我想再问你一遍:你想做新帝的权臣,或是摄政王吗?”
秦深咬牙,缓慢而坚决地摇头。
他的野心萌芽在忍辱与反抗、复仇与战火里,不知不觉已长得足够茂盛。但仅仅“野心”二字,并不足以支撑他做出翻天覆地的决定,不足以使他说服自己师出有名。
真正让他动心的,是无数次回想起时,叶阳辞的那番话——“我还年轻,余生就算五十年吧,也足够在九州大地上处处耕耘,总有日能连绿成荫。人在高位,有高位的宏图;人在低位,有低位的实干,尽我一己之力就好。”
他不想这样的一个人,永远像火星,处处点燃自己,却只能照亮一畦一垄、几座小城。
他要将他托举入云,如明月高悬,光辉照彻天地山川。
他想让他实现胸中抱负,开创万世基业。
倘若实现这一切的保障,是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那么通往龙椅的血腥杀伐之路,就由他自己来亲手铺就。
秦深松开手,后退两步,目视叶阳辞,神情肃然:“秦檩无道,我欲取而代之!”
叶阳辞一瞬不瞬地看他,似乎心底有块巨石,在此时此刻终于落了地。
见对方久未回应,秦深不觉紧张地攥拳:“——截云?”
叶阳辞陡然放声大笑,笑得泪花溢出眼角。他伸手抓起酒瓶,震开瓶塞,仰头就往嘴里倒。
秦深知道他这一年来脾胃总不大好,连忙劈手夺过:“这酒太烈,你还是别喝了。”
叶阳辞举袖抹了抹溅在脸上的酒液,仍在笑:“秦涧川,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他伸手去抢秦深手上酒瓶,秦深为了不让他得手,只好把酒灌给自己。
叶阳辞捞了一手湿漉漉的下颌。烈酒的辛香味在空中炸开,他像站在水潭,被瀑布冲了满头满身,那种万壑奔流的力量,让他畅快而激荡。
“在我十八岁那年,金榜题名之时,我也曾少年热血、满心冀望。翰林院,储相,多令人振奋的字眼!在御前走动时,我遥望延徽帝,也曾期待过这位开国英雄,哪怕迟暮,是否就是值得我效力的明君。
“你知道吗?我向他献过万言策……整整一万五千字治国安邦之法,我穷尽毕生所学,呕心沥血写了整整一个月,好容易找到机会,放在御书房的书桌上。”叶阳辞直勾勾地看着秦深,眼圈殷红,声音哽塞,“他看到了。但只是拿起来扫了几眼,就随手丢进炭火盆中,嗤道,‘藏富于民?置皇室与朝廷于何地!国进民亦进?各个百姓都开智问政,人心难制,叫朕如何牧民?哪儿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唔,忘了看署名,否则该治个妄议朝政之罪。’那一日午后大雨,我在廊外淋着雨站了许久,终于对延徽帝死心。”
“截云!”秦深放下酒瓶,心痛地唤了声。
叶阳辞继续道:“此后两年,我在翰林院勘核那些错漏百出的史料抄本的同时,也曾将目光转向过四位皇子,可惜孱弱的孱弱、愚钝的愚钝,唯一还算聪颖的,性情……一言难尽。
“于是我想,延徽帝这一脉不行,那就看看宗室旁支。若宗室也尽是些目光短浅的废物,那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的目光尖锐如火箭,烧得秦深心口裂痛。秦深握住了他的手,再次唤道:“截云——”
叶阳辞继续说。这股心火在他心底憋得太久,如今终于有了燎原的机会:“因为秦大帅的功绩口碑,我优先考虑鲁王一脉,虽然长子早逝,次子与幺子的名声都不大好,但眼见为实。所以我设局外放了自己,来到鲁王的封地山东,却阴差阳错没有去临清,而是先踏上高唐州夏津县的土地,在这里遇到了你。
“涧川,我对你说过的——是我选择了你。在接受你的示爱之前,我就已经选择了做你的掌灯之人。
“我可以提灯照路,与你同行,但不想强行拖着、拽着你,朝我想要的方向走。所以你必须发自内心的,与我选择相同的终点,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
叶阳辞眼中含泪,微笑看他:“涧川,当你终于说出‘取而代之’这句话时,你不知我是何等的心情。
“我们常说时势造英雄,但时势其实就是人心的汇聚。君权并非神授,而是天下臣民在寻找他们的首领。
“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腐儒笔下的乱臣贼子,也许正是我的托道明君。
“涧川,你明白吗?”
秦深双目潮湿,几乎语无伦次:“我明白!我只是没想到……能与阿辞相爱,已经是我毕生之幸。我知道叶阳截云身怀国士之才,却从未想过要强迫或诱使你将才华为我所用……我是有野心,但若是因此践踏了你我之情,我会亲手埋葬它……”
“你的野心,正是我期待之物。”叶阳辞凝视他,正色道,“秦深,你听好了——凤鸣九皋,非梧桐不栖。麟驰四野,非灵泉不饮。你是梧桐,是灵泉,是我衷心所爱,也是我选定的唯一君主。”
秦深失语。他踉跄上前,紧紧抱住叶阳辞,袍袖带翻了酒瓶。
他将下颌压在叶阳辞头顶,宣誓般说道:“截云,阿辞,你也是我心之主。无论何时,无论身处何位,秦涧川永远臣服于你。”
“好,我听见了,我记住了。”叶阳辞也用力回抱他。
酒瓶横斜,残余的酒液在桌面流淌,浸湿了柏木棺材的一角,被木料渐渐吸收,仿佛连棺中遗骨也想畅快地浮一大白。
门外院中,赵夜庭的声音隐约传入:“小云!小云,来看战舞吗?”
叶阳辞闻声微怔:什么战舞。
郭四象的声音有点赧然:“我以前是跳过,但忘得差不多了……赵将军说的辽北战舞《朔风烈》,我还没完全练熟……”
赵夜庭:“那你站到最后一排去,跟着划水。”
郭四象:“不!我要站第一排,最中间!”
顿了一下,他也唤道:“叶阳大人,来看战舞吗?”
独处时光被打扰,秦深不爽地皱眉,旋即又笑笑,颇为大度地说:“他们盛意拳拳,阿辞就给个面子,去凑凑热闹?”
这个热闹可凑可不凑,但既然秦深发话了,叶阳辞也就顺水推舟:“也罢,那我就去给你麾下将士捧捧场。说来《朔风烈》好像是要裸露上身,持剑、盾作舞,这天寒地冻的……好在都是壮小伙子,应该不会着凉吧。”
秦深脸色顿时有些发绿,勉强道:“还是要爱护身体,我叫他们把衣袍穿整齐了再跳。”

第121章 朔风烈幽情更烈
主帅对麾下“军容整肃”的要求与“别着凉”的关爱,最终只实施了一半。
对此两位领舞将军的理由是“犒军时禁令暂解,也就不必苛求军容”,以及“在营地篝火旁,不冷”。
但主帅的脸色还是要看的。故而这精挑细选的五十名将士,上场时都穿了半边袖,赤裸着右边臂膀,方便舞剑。
辽北的战舞动作利落、节奏铿锵,与苍茫雄浑的北地风光,勇猛尚武的民众性情十分契合,正适合军中健儿表演。就连战鼓、号角等伴奏乐器,也是现成可取用。
营帐前的最佳观赏位置,在靠背椅上铺了兽皮,留给主帅与军需总督。其余将士则围成一个大圈,坐在枯木上,嘻嘻哈哈地等待开场。
秦深与叶阳辞双双落座时,围观将士的嬉笑声霎时收敛,但偷偷端详两人的视线更多了。
“咚”的一声低沉鼓响,如雷震耳。
众人倏然转头,见是狄花荡亲自持槌,登上步梯,擂响了半人多高的牛皮大鼓。她势大力沉,鼓声也显劲头,将士中不由爆发出喝彩:“好!”
狄花荡得意地甩辫,瞄了一眼旁边带笑仰望的余魂,手上鼓槌翻花,敲出一连串密集鼓点。这鼓点如疾风骤雨,拉开了《朔风烈》的帷幕。
战靴踏地,战裙上铁甲片撞击出声声脆响。将士们上身穿着文武袖,裸露出半边臂膀与胸腹。
篝火将他们的皮肤映照成黄铜色,仿佛蜜蜡流动其上。焰光勾勒出的肌肉块垒,在剑、盾挥舞之间,爆发出强大的肢体力量。
这是一种粗犷豪迈,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美感。
号角声骤起,模仿着狼嚎与风啸之声。领舞的赵夜庭带头唱道:“狼嚎彻,朔风烈。黑水寒,白山雪。”
“哟呵。”主座上,叶阳辞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向前倾身,“我知道老赵唱歌可以,不想战舞也跳得有模有样。”
秦深侧过脸看他,不经意地伸手搭在他肩头,把前倾的半身按回椅背:“你喜欢看这个?怎么以前都没提过。”
叶阳辞道:“以前没研究过战舞,倒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不过今日这么一看,还挺有看头。”
挺有看头?秦深转而打量赵夜庭与一干青壮们,一时没琢磨出言下之意,这所谓“看头”指的是打扮、舞姿、气势,还是被篝火映得油光发亮的胳膊与胸膛。
——要论后者,他可比在场所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他就够了。
叶阳辞瞥了一眼秦深,见他以拳支颐,似乎看得专注,便笑道:“麾下将士雄壮,身为主帅也觉欣慰,是吧。”
秦深吸了口寒凉的朔风,答:“欣慰得很。”
悠长号角声如泣如诉,群舞的将士以剑击盾,应和着赵夜庭唱道:“金柝声不振,旌旗冻成铁。甲衣覆月霜,弓刀凝冰屑。”
短短几句歌词,道尽北地苦寒与行军之难,却毫无惧意,是隐而不发、引人共情的前奏。
围观人群中纷纷响起埙、笛之声,融入鼓声号角,使得场面越发扣人心弦。
郭四象刚进场时,神情还有些羞涩,见周围这一帮汉子跳得纵情投入,恨不得把另半边袖也扒了,顿时生出争胜之心。
他望向主座上的叶阳辞,心下呼唤“看我看我大人看我”,引吭领唱了第二段:“男儿躯,胸中火!铸关城,补天裂!”
叶阳辞果然投来目光,朝他含笑点了点头。
郭四象热血沸腾,不知是被氛围激发的,还是被这丝笑意点燃的,不仅自觉力拔山兮气盖世,就连击盾声也格外响亮。
秦深支颐的拳头改为握扶手,侧身附耳道:“看你开心的,是不是郭四象更有看头?”
叶阳辞在突来的热气喷洒中微微一颤,失笑道:“这话怎么说,我这不也对你笑么。四象这一年来脱去少年稚气,将才显露,是你这个主帅调教得好。你不开心?”
秦深再次吸气:“开心,得很。”
叶阳辞:“是吧。多亏你劝我来凑热闹,这场战舞的确令人惊喜。”
秦深:“……”
“马饮冰下川,风卷刃上血!长缨碎征衣,杀伐荡四野!”场下将士们犹在踏歌,冲破苦寒、克尽难关,碾碎面前一切虎豹豺狼。
“朔风烈,扫莽原,烧骨作天光,日月撞我锋芒!”鼓声越发密集,舞姿也随之昂扬激烈,随着一声雷霆震响,于高潮处戛然而止,“——朔风烈!”
战舞结束时,全场安静,须臾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掌声。
主帅与总督也连连抚掌。秦深扬声道:“好歌好舞,壮我军威,当赏!”
退场的将士们喜笑颜开,叫道:“多谢主帅!多谢总督!”
离篝火远了,他们纷纷搁下剑盾,去寻棉衣来穿。
郭四象披上一件玉白色大氅,在赵夜庭面前晃来晃去。赵夜庭边穿衣,边打量:“这氅衣精致,也眼熟……我怎么感觉小云曾经穿过?”
郭四象得意扬扬:“正是叶阳大人送我的。”
赵夜庭嘀咕:“可小云从不把自己穿过的衣物送人,也从不穿别人贴身穿过的衣物。该不会是你顺来的吧?”
“怎么可能!我不干偷鸡摸狗之事。不信你问叶阳大人,是不是他送我的?”郭四象激他。
赵夜庭没他这么好胜,摇摇头:“谅你也偷不到。就当是吧。你要穿就好好穿,蹭来蹭去做什么?”
郭四象反问:“布料好,蹭蹭脸我舒服。不行吗?”
赵夜庭侧目而视,像看个不成器的傻兄弟:“有本事,你去秦少帅面前蹭。少在我这里作妖,想拿我当枪使呢?”
郭四象心道:我又不傻,没好果子吃干嘛去惹他。
然而他们在上风处,秦少帅耳朵又尖,听了个七七八八。
叶阳辞正一路婉拒将士们敬酒,回头见秦深似在神游,便问:“你在想什么?”
秦深发飘的目光转向叶阳辞,仿佛透彻重衣,眼底逐渐亮起。
他将递过来的酒碗三两口干了,对众人道:“叶阳大人不善饮酒,诸位的心意回头我一一代领,散了吧,回营帐睡觉去。”
说罢一把握住叶阳辞的手腕,朝城门附近的马厩走去。
在他身后,众将士窃窃私语:“今夜这么热闹,哪里睡得着。”
“主帅就这么走了?还把叶阳大人拽走,也不让人家多玩会儿。”
“你们一帮军汉,除了喝酒猜拳就是捶丸、角抵,有什么乐趣?人家跟着主帅走,当然更好玩。”
“玩什么?”
“玩——王爷的家事,你们少管!都闭嘴,滚回去!”
白蒙的呵斥并没有多少杀伤力,将士们笑嘻嘻地回到篝火旁,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秦深拉着叶阳辞离开人群,边走边问:“阿辞从不穿别人贴身穿过的衣物?”
叶阳辞被这冷不丁的一问弄得有些意外:“是啊,怎么了。”
“不是吧。”
“我打小就这样了。据说幼年时,娘曾给我穿百家衣,图个少病少灾的彩头,我就哭个不停,换身新衣才止住。后来妹妹的师父说,可能是我嗅觉过于敏锐,他人气味贴身太近,容易反感。”
秦深蓦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他,嘴角噙着愉悦笑意:“那我的贴身衣物,你怎么就能穿?”
叶阳辞微怔。
秦深低头凑近:“在卫河船上过夜那次,你穿着我的中衣睡的,忘了?”
叶阳辞倒是没忘,但之前也没去细想原因,只是觉得衣上是秦深的味道,所以能接受。
“只有我的可以,是吗?”秦深暗喜,继续追问,“还有我寄给你的小衣亵裤,你收在哪儿了,嗯?
收在枕边,夜里睡不踏实时,就把脸压在上面……但这行为太“秦深”了,叶阳辞不想回答。
秦深嗅着他的鬓发,鼻尖在他脸颊若有若无地蹭:“你知道我把你的小衣亵裤收哪儿了?”
叶阳辞直觉这个答案不堪入耳,但还是随了对方的意,轻声回应:“不知。”
秦深揽住他的腰身,在他耳边轻吐热气:“你把手伸进我怀里,摸摸看。”
叶阳辞扌罙进数重衣襟,摸到了贴肉收藏的自己的亵裤,就在小月复位置……好吧,他的行为比起秦深,简直小巫见大巫,差得远了。
叶阳辞哂笑出声,揉了揉对方绷紧发硬的腹肌,悠然道:“难为秦少帅了,从军不能带内眷,憋了这么久。”
秦深憋得眼角烧红,说:“所以今夜有劳叶阳大人,为我救难解危。”
叶阳辞转而抚摸他扎着胸带的肋骨断裂处:“骨痂还没长石更呢,就想乱来?”
秦深奋不顾身道:“够石更了,我又不是去打仗。大不了我轻一点,慢一点……”
叶阳辞白了他一眼:“这话你自己信?”
秦深今夜死活要总督帮忙解决军需问题:“上次我胸膛受伤,就很是克制,最后伤口也没崩。”
叶阳辞道:“那是因为我绑着你,不让你动。”
这话听在秦深耳中,约等于“都是我在动,可累人了”。于是他瞟向一旁马厩里吃饱喝足的望云骓,计上心头:“也不累着你。就让它多辛苦点儿,没事。”

第122章 这就让你热起来
高桥马鞍卸下时,望云骓喷了个鼻息,疑惑地转头看了看主人——是要梳毛刷洗了吗,可它记得自己刚洗过,一身松软鬃毛舒服得很。
秦深将一块皮革与布垫缝制的软马鞍搭在它背上,以腹带扣紧固定。
软马鞍像块披帛,不比高桥马鞍两头翘起还带硬木骨架。望云骓不太习惯这轻飘飘的分量,继续疑惑地刨了刨前蹄。
然后它福至心灵般,弯曲两条前腿跪地,俯下了头与脖颈。
这是个极少见的迎驾动作,也许今夜因为突然更换了软鞍,让它从马的角度出发,以为主人难堪重负,故而摆出了迁就的姿势。
秦深满意地轻拍马头,转身端起叶阳辞的腰身,如捧宝珠置于玉台,将他安放在软马鞍上。
叶阳辞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又似乎带着任人摆布的天真懵懂,一双长腿也架在马背,似笑非笑地说:“涧川是看我的‘凝霄练’没带来,所以要将望云骓借我骑吗?多谢了,这个马鞍确实平坦舒服。”
秦深熟知爱人的癖好,但每次都被拿捏得死死——
总是不动声色地下钩子,扯得他的五脏六腑迸出体外,还要无辜地问一句:秦涧川,你想做什么?
床笫间任他予取予求,承受不住时会哭,会求饶,看着可怜极了,从而激起他更深的侵占欲与征服欲,有时真会让他浑然忘记了,怀中之人若是翻脸,能徒手将他骨头捏断。
知道他燕好时进攻性强,故而卸下自己一身坚甲利刃,极尽诱惑与包容,只因面对的是涧川,是阿深。
而他也无比庆幸自己是涧川和阿深,并渴求每一次拥有对方时,都能报之以极致的欢愉。
秦深的手抚上叶阳辞的双月退,将它们从马鞍中间分扌发开,旋即自己也夸坐上去。
望云骓腾然起身,随着抖动的缰绳,从马厩里踏蹄而出。
主人并未通过缰绳为它定向。北风停了,飘雪成了极细小的冰晶形态,它昂首嗅了嗅空气中依稀的温润咸味儿,朝西南方提速驰去。
深夜幽暗的刀牙城、城外篝火与营帐被远远甩在身后,望云骓在这寒月照雪的冰原上纵情飞奔。
秦深一手把着缰绳,一手托住叶阳辞的后颈,热切地吻他。
面上蒙蒙细雪的凉意,与唇舌间的炽灼感交织,叶阳辞攀着秦深的肩膀,被吻得眩惑迷离。
望云骓神骏,两人又都骑术精湛,秦深干脆放开缰绳,仅以脚蹬控马,空出的手扯开束腰与衣袍。
叶阳辞后背压在修长的马脖上,白色鬃毛丰厚飘逸,云团似的垫着他。他被秦深扌柔得腰月复酥热,口耑息不已。
秦深俯身,提月夸离鞍,捞起他的一条月退挂在自己后月要。于是叶阳辞当仁不让地将另一条月退也勾上去,并小心避开了他的肋骨伤处。
衣衤禁大敞之间,氵曷切的肌肤在马背起伏中厮磨,双方都沁出了热的薄汗。
望云骓跃过沟壑时颠簸了一下,导致秦深叩歪了门。叶阳辞撩开半阖的眼,看着他轻笑:“久离故土,王爷可还找得到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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