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by天谢

作者:天谢  录入:10-09

直到韩鹿鸣换好衣物,一碗粥喂下肚后神智逐渐清醒,裴去拙才松口气,垂手握袖,不远不近地站在窗边,一派谦谦君子风度。
韩鹿鸣面上泛起些许血色,在榻上朝叶阳辞行揖礼:“明府,不,巡抚大人,晚生惭愧啊!竟误坠囹圄,还要连累大人搭救。”
叶阳辞扶住他的手肘:“茸客,你我之间就算两年未见,也不至于生疏至此。再说,如今我已不是巡抚了,在翰林院做个有名无实的学士,你喊我表字就好。”
韩鹿鸣坚持称呼他为“大人”,感慨道:“我被软禁在容府两个月不见天日,这下终于脱身,无异于重活一世。叶阳大人曾允诺,身边留一席之地给我。我知大人如今身边定是群英环绕,这个允诺还作数吗?”
叶阳辞失笑:“我的承诺自然作数。但你既已学成出师,来京城不是该踏上仕途、大展拳脚?我身边未免太局促了。”
韩鹿鸣摇头:“两年前,我对大人说过不想入仕途,如今这个意愿依然不变。老师的确给我写了举荐信,说直接上呈御前,至少四品起步,但我志不在此。
“我本想继续跟着老师研究学问,可是任皇后一连两封密信,恳求老师出山,老师推脱不过,让我替他来京城做个谏臣,说就当是历练。”
叶阳辞有些意外:“任皇后?听说她谨小慎微,从不管朝堂事,这次苦求饮溪先生出山,想来不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为了……她的两个养子。”
“八皇子与九皇子?”韩鹿鸣习惯性地捏住腰间的鹿形青玉玦,穿在手指上缓慢环绕,思索道,“任皇后想要利用饮溪先生的影响力,将陛下导回正道,若是为了两位皇子,莫非陛下想要惩治甚至贬谪皇子们?理由何在?
“他多年不立储君,皇子们也并未流露争夺之意,已经够老实的了,皇后还这般忧虑,甚至不得不插手此事……看来,陛下居心不良,皇子们恐有大难了。”
叶阳辞注视着这个与世隔绝两个月,仍能洞悉事态前沿,一语道破天机的韩鹿鸣,赞赏地颔首:“不愧是饮溪高徒。其中的确有不少隐情内幕,但今夜你不宜再多添思虑,得好好休息。”
他转头对裴去拙说:“茸客险些遇难,是被有心人盯上了。我那边人来人往不方便,想将他暂时托付在此处,辛苦存之照拂一二。”
裴去拙毫不犹豫地道:“恩公言重了,莫说什么暂时托付,就是让我把韩先生当家人照顾一辈子,我也义不容辞。”
叶阳辞朝他感激地点点头:“今夜迟了。待我妹妹给令爱诊治完,我们就先回去。”又转向韩鹿鸣,“你先缓一两日,等稍微恢复元气,我再来看你,与你商议要事。”

第135章 把你推上阁相位
叶阳归在主屋中脱下湿透的夜行衣,穿上燕脂借的深色衣裙,好在对方与她身量相仿,穿起来也合身。
衣柜旁的展架上挂了件男子长衫,空蓝的晴山底色,衣摆点缀白鹭纹绣,看着颇为眼熟。她想起叶阳辞专门定制的“无片云”系列,春夏秋冬各一套,这件像是其中的夏衫,可为何会挂在人家夫妻的闺房里?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燕脂虽心忧女儿,但也怕她误会,忙解释道:“这是我投水被叶阳大人救上来后,他借给我应急的新衣,却坚持不要我归还。我便将之清洗后挂起,不仅感念叶阳大人的恩德,也提醒自己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勇气,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叶阳归在信中听说过这对小夫妻的曲折经历,对燕脂的刚烈劲儿心生喜爱,此刻便也当她是姐妹,善意提醒:“寓意固然好,但毕竟是其他男子的衣物,要把丈夫说通了才不会留下隐患。”
燕脂道:“载雪姐姐,你放心,存之也赞同呢。他是真君子,知道此举只关义,无关情。”
叶阳归才不信哪个男子对此这般大度,暗道:怕不是裴去拙知道我弟弟是个断袖,才放宽了心。
安静了片刻的婴儿忽然又爆发出尖锐的啼哭,满面通红,肢体在小被子下蜷曲成一团。
燕脂扑到榻边。叶阳归更快一步,仔细检查完症状,把了脉,松口气道:“是新生儿肠绞痛,并无大碍,过三四个月就自然消失了。我把按摩腹部的手法教你,你学会之后,孩子一这样哭闹你就给她按摩,把肠道里的气排出来就不痛了。”
叶阳归搓热手掌,从左往右绕圈给孩子揉摩腹部,又将她面朝下整个人托在手臂上,帮助排气,最后用热棉巾敷在孩子的肚脐处。
孩子放了一连串的屁,果然渐渐安静下来。燕脂接过女儿,轻轻拍哄,孩子很快睡熟了。
燕脂噙着泪,感激地说:“多亏载雪姐姐救治,不然孩子每夜腹痛,我也要被折腾疯了。来,糯糯,叫干娘!等你长大后,也要好好孝顺干娘,知道吗?”
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哪里会说话。叶阳归心知燕脂这一举动,除了感激之外,也有顺势攀交情的意图。但她并不反感这份与人无害的精明,于是笑道:“好呀,我就收个干女儿,回头给她备上满月礼。等长大了,她若对医术有兴趣与天分,我便收她为徒。”
燕脂这下是真对叶阳兄妹俩死心塌地了,倘若裴去拙哪日想要背离两位恩公,她能把他的耳朵拧下来。
叶阳归说:“孩子无碍了,燕脂妹妹也早点休息。那边还有个饿半死的书呆子,我得再去仔细瞧瞧,开些药膳给他调理,以免年纪轻轻落下病根。”
她示意燕脂不必送,在婢女的带领下来到竹林小筑。叶阳辞正要出门,见她走进来,对着韩鹿鸣一套利索的望闻问切,坐在桌旁就开始写药方。
韩鹿鸣从小自负潇洒,一副风流名士的做派,酒宴诗会经常赴,琴棋书画皆精通,就连被族叔逼着去施美人计,也能言笑晏晏地与目标人物把酒言欢。
但实际上,其人既不风也不流,少年发育之后,还多了个一被女子触摸就皮肤瘙痒的毛病,刚开始还以为是婢女手上沾过荨麻叶,后来发现是对所有异性的汗液不耐受。
为此韩鹿鸣曾苦中作乐地感慨:这莫非就是天生的龙阳圣体?可惜我真不好此道,这辈子怕是就此孤独终老了……不过这样也不错,专心投身学海,梅妻鹤子,手边有藏书相伴足矣。
故而叶阳归来切脉时,他下意识地瑟缩,却被对方一把按住。这位女侍医显然身怀武功,奈何他出身武将世家却对习武毫无兴趣,以至于全然抵抗不了。
韩鹿鸣的另一只手屈指成爪,做好了对方一撤手,就疯狂挠痒的准备。怎料叶阳归两根手指搭来搭去,预料中的瘙痒感却迟迟未降临。
他第一次在女子手下幸免于难,好端端的像个没事人,于是一脸诧异地盯着叶阳归的胸口,细致入微地打量,确定这位侍医并非男扮女装,的确是叶阳大人的姐妹。
为何在她手上就能全身而退?难道因为她是医者,自己的毛病就能不药而愈吗?
叶阳归顺着韩鹿鸣直勾勾的视线,低头一瞥,继而深呼吸,背诵起了孙思邈的《大医精诚》:“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皆如至亲,皆如至亲……”她念咒似的,把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起身去开了几张饮食调理、温补元气的药膳方子,标注上日期。
裴去拙拿起方子,赞道:“叶阳侍医精通岐黄,德术双馨,为人又温柔和善,实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叶阳归听这话,心里更不高兴了,搁笔,走到榻边,对韩鹿鸣郑重说道:“看诊完毕。现下你不是我的病人了。”
韩鹿鸣还在琢磨着自己莫名消失的毛病,随口应了声:“然后呢?”
叶阳归出拳时,在闪念中想到对方并非练家子且此刻体虚。未免出人命,她改拳为掌,清脆的响声中,在韩鹿鸣脸上印了个轮廓鲜明的巴掌印。
裴去拙被“天下女子的典范”惊呆了。
叶阳辞背过身偷笑。
韩鹿鸣震惊地捂着脸颊,喃喃道:“真的不痒……”
叶阳归以为是“不痛不痒”的“不痒”。敌人非但不投降,还敢出言挑衅。于是她在他另一边脸上补了个对称的巴掌印,还多使了三分力。
韩鹿鸣双眼一闭,向后躺倒。
“哎,韩先生!”裴去拙心痛地叫起来,快步走到榻边查看情况,“叶阳侍医手下留情哪!”
叶阳归下手有分寸。她只想给对方点教训,好叫他今后把目光放尊重点,没想伤人。
她翩然转身,走到叶阳辞身边,语声轻快:“这下气顺了。我们走。”
叶阳辞哂笑着拎起包裹,头也不回地,对装昏给自己救场的韩鹿鸣说了句:“这次我不想帮你。下次你自己知情识趣一点,不要招惹大夫,尤其是会武的女大夫。”
翌日雨停,叶阳辞上街买了个藤编箱子,箱盖上带锁扣的那种,把连体鼠装进去,拿残羹冷炙喂养。
两只鼠都抢着进食,尤其是年迈的那只,胃口相当好。
叶阳辞戳了戳它的背,见它不怎么怕人,像是被养熟了的。
不知像这样的连体鼠,精研院还有多少,或者还有其他连体成功的畜生?此术一旦成熟,运用于人,不知多少年轻平民将沦为权贵的回春药!叶阳辞一念及此,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近午时分,萧珩从宫中回来,不等歇口气,就来敲他屋门。
叶阳辞扣好藤箱盖,走过去开门。
萧珩眼底残留着一夜未眠的些微疲倦,进屋向他讨了杯茶水,坐下说:“昨夜幸亏我早到场,处理妥当,没出什么事。本想歇息一两日,却忘了明日是花朝节。宫中贵女们照惯例出城踏青,圣驾也要同去,奉宸卫真是片刻不得闲。”
其实叶阳归一大早就打探清楚了,昨夜宫中并无赌斗之事,也非轮到萧珩值守。
但明日二月十二,的确是花朝节,家家户户祭祀花神“女夷”,京城百姓结伴到郊外踏青,姑娘们还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后宫嫔妃们自然也要踏青,这是她们一年之中难得能出宫的机会。
叶阳辞知道萧珩嘴里真真假假,不动声色地道:“明日护驾责任重大,今日你便在府内好好休息吧。”
萧珩注视叶阳辞,眼神晦暗不明,像极深的水底摇曳着火光,他得百般忍耐,才能让那团火不要破水而出。他说:“有些事宜要提前做准备,一会儿我用完午膳还得进宫。你陪我用膳吗?”
叶阳辞微笑道:“巧了,我先答应了载雪同去集市上买五色彩纸,顺道去吃南市楼的鲥鱼,那玩意儿多刺,你吃不来。”
萧珩知道是托辞,但勉强不得,只好说:“那你们兄妹俩去吧,都记在我账上。”
叶阳辞与叶阳归在南市街口碰头,随意买了些五色彩纸。叶阳归去祈福树上粘纸花,叶阳辞便混在热闹的人流中出了集市,确定无人盯梢后,一路隐匿踪迹来到了裴家。
韩鹿鸣正在吃桂圆红枣粥,脸颊上的掌痕已经淡去大半,细看还残留几道红印子。他拿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在两边脸上来回滚,滚差不多了,用茶水洗洗,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吃了。
叶阳辞在窗外见这一幕,忍着笑敲门,被他迎入竹林小筑。
韩鹿鸣似乎意识到昨日失礼之处,用自嘲掩饰尴尬:“令妹是佛陀转世,赏了晚生两座五指山,可见晚生比孙猴子受教得多。”
他自己既不道歉,也不要求对方道歉,就这么打个趣轻轻揭过。
叶阳辞喜他潇洒,便道:“你放心,我妹妹不记仇,出完气就翻篇了。”
韩鹿鸣着实不希望叶阳归记恨他,闻言松口气,说:“那就好。叶阳侍医的药膳十分见效,我今日自觉好转许多,可以议事了。大人说得对,会武的女大夫,千万不能得罪。”
他盘腿坐回罗汉榻上,请叶阳辞隔炕桌落座,给彼此斟了一杯桂末与白蜜熬制的渴水。
叶阳辞喝了口温热的桂香渴水,便知此人嗜甜,与自己能吃到一处。他问:“容九淋为何要软禁你?”
韩鹿鸣道:“大人可知他这阁相之位是怎么来的?十二年前我恩师告老还乡,按例可以向朝廷举荐继任者,且以他的资历与声望,这个举荐的分量颇重。容九淋当时是吏部侍郎,年幼时又曾拜饮溪先生的座下弟子为蒙师,便厚着脸皮叫上了师祖,又是程门立雪,又是张良拾履,求我恩师举荐他继任。”
叶阳辞倒不知这个阁相位置,有一半是容九淋软磨硬泡得来的,他说:“若饮溪先生致仕时真举荐了容九淋,说明他当年还是个能臣,毕竟道德能掩饰,能力掩饰不了。”
韩鹿鸣点头:“不错,容九淋是有能力,且很会察言观色,否则皇上也不会批准我恩师所请,让他统领吏部,也不会越用越觉顺手,又让他在阁相之位上稳坐多年。其实老师回想此事,还是有几分后悔之意,说容九淋过于媚上,为了趋利避害,从不谏言君王过失,反倒一应顺承,‘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
叶阳辞颇为认同。容九淋若是谏臣,别说把各产矿省弄得乱七八糟的矿改之变了,国税入内帑、豢养精研院……这桩桩件件亡国之事,就算延徽帝做得出,他若能带领着百官极力谏驳,拼死反对,延徽帝也不会畅通无阻地走到如今这一步。
“容九淋该因此感激饮溪先生才是,为何要软禁你?”叶阳辞忽地想起昨日韩鹿鸣所言,“莫非为了你身上那封举荐信?”
韩鹿鸣放下杯子,叹道:“还真是。他知道这份信在朝堂百官与士林学子心中的分量,就算我没有因此一蹴而就,对他也是个隐患。况且他常年在御前伏低做小,却发现皇上仍是仅仅觉得他‘好用’,对他并无多少君臣情义,他担心若是出现一个更好用、更年轻的,自己就会被踢去角落里吃灰。”
“还有第三个原因吗?”
“有。一开始,容九淋带着人堵住我,只说请小师叔去家中做客。尚未图穷匕见时,他曾拐着弯儿问我,对户部要职可有兴趣?我知道去年户部出了盗银大案,换了一批官员,但新任的户部尚书不得圣心,连同手下侍郎也时常被皇上训斥。我感觉容九淋对此有些紧张,便假意回答说,我就是奔着户部尚书的位置来的。然后他就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
“当然,他若是不下药,命护院将我硬绑起来,我也反抗不了。至于囚禁我的这两个月,我只能尽量不碰容易藏味的菜肴酒水,以免神志不清时被他套话,把我藏老师的举荐信与御赐信物之处供出来。不过我也快撑不下去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叶阳辞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旋即凝眉思索:“新上任的户部大员们,想必是容九淋的党羽,他要牢牢把着国家的钱袋子,才能在延徽帝面前坐稳阁相之位。如此说来,前任户部尚书卢敬星呢,是否也是容九淋的人?等等,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
“卢敬星因为脓毒症发作,病死在大理寺的牢里。临终前,东方凌哄他招供,他说‘当年我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受他的恩。事发后他对我不管不顾,或许还想着等我死后,接手我的十年成果。我是他池塘里养的,最大的那条鱼……’,再逼问下去,他只说了个‘天’字就咽气了。所以那个没说完的‘天’,并非‘天子’,而是指代吏部尚书的‘天官’?”叶阳辞理顺思路,长出了口气。
韩鹿鸣一拍大腿:“那就好办了。只要证明盗银案卢敬星是受容九淋指使,他才是本案的幕后黑手,莫说朝野上下的舆论容不得他,就连视财如命的皇上也会怀疑他私藏国税,别有所图。”
“你想扳倒容九淋,然后呢?”叶阳辞问。
“把大人你推上阁相之位呀。”韩鹿鸣理所当然地回答。

第136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
韩鹿鸣的不假思索,让叶阳辞微微一怔。此刻他似乎意识到了韩鹿鸣口中“大人身边一席之地”的真正含义,不是做他的下属一同为谁效力,而是直接效忠于他。
这让他想起了古时的主公与谋士。
——您为何做官?
两年前韩鹿鸣曾这样问他。当时他回答:我不说了。就让我身边的人看着,听着,感受着……总有一日,他们会明白。
他没有说,但身体力行地做了两年。显然韩鹿鸣看到、听到、感受到了,并完全理解与愿意投身他的理想。
这就是“士为知己者死”。
叶阳辞为了验证这一点,流露出沉吟之色:“仅仅是阁相之位吗?”
韩鹿鸣瞬间领会,立刻调整思路,边说边谋算:“大人若想登九重天,也不是全无可能,但遗憾最佳时机已经错过。”
“什么时机最佳?”
“去年,北壁大举入侵,辽北、北直隶陷入战火之时。大人负责渊岳军的辎重,只需稍动手脚,压制渊岳军的战力,让沦陷区扩大,直至北壁兵临城下,金陵危如累卵,如此才能把延徽帝逼到不得不掏空家底,让朝廷陷入捉襟见肘的混乱。乱中易取,建国三十年的职级秩序几近崩塌——那时才是最佳时机。”
叶阳辞凛然后长叹:“国破之际,异姓者谋朝夺位的确胜算最大。事成后再与敌军和谈,或集全国之兵力反击。至于最终是反败为胜,还是残守半壁江山,甚至无力回天、举国沦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茸客,即使你在去年就来我身边,即使那个时机真的落在我手上,我也不想把握住。因为我绝不会拿大岳的锦绣江山、万千百姓做筹码与牺牲,换取自己的称帝野心。”
韩鹿鸣笑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叶阳大人,依然是当年爱民如子的明府。当然,若眼下再去谋划此事,我依然能从千难万险中捕捉出一丝时机,关键就看统领渊岳军的秦少帅了。”
叶阳辞问:“为何秦少帅是关键?”
“今晨我与裴大人闲聊,听说叶阳大人与奉宸卫的萧珩情同夫妻?”韩鹿鸣把“我这不是窥隐,只是分析局势”挂在脸上,正色道,“恐怕真相并非如此吧?就过去两年,我所探知的朝野局势与两国战事来看,叶阳大人应是与秦少帅——”
“——嘘。”叶阳辞伸出一根食指,虚立在韩鹿鸣嘴前,微笑道,“看破不说破,知情不言情。”
韩鹿鸣莞尔,转了话风:“这两个月我消息闭塞。大人自抵京以来,对朝堂局势有何见闻、看法,可否一一告知晚生?”
叶阳辞用人不疑,颔首道:“好。”
“失踪了?什么意思?”容九淋瞪眼问府上管事,“阁楼四面封闭,楼下又有护院把守,他一介文弱书生如何能不翼而飞?”
管事也是一脸惶惑:“属下也百思不解,盘问过所有护院,供词互相应证,并未发现与之里应外合的叛徒。”
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容九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自琢磨:不是内鬼,那就是外贼进来,将他盗走了。府上财物无损失,看来贼人的目标并非金银,可对方又是如何知晓韩鹿鸣被囚于阁楼之上?
还有个可能,贼人是冲我来的,韩鹿鸣只是他的意外收获。那夜雨大雷响,我去哄新纳的小妾入睡,不在主屋,否则岂不是有性命之虞?
容九淋冷汗渗出,连忙吩咐管事:“增派人手,加强府内戒备。另外,去兵马司调一队铺兵,专门负责附近街巷的巡逻,日夜轮替,不得疏忽!”
管事连连称是,告退去执行。
容九淋吐了口浊气,忧心忡忡:“饮溪先生最后的这口气没咽,我投鼠忌器,还想着逼韩鹿鸣交出御赐信物与举荐信,再将人远远放逐到海外。早知会被他走脱,干脆直接弄死他算了。这下可好,不知这颗震天雷落在谁手上,背地里又该如何对我磨刀霍霍!唉……只能先观望着,看朝堂上谁有异动,抢先下手。”
明日花朝节,圣谕罢朝一日,容九淋也只能打起精神,先陪家中女眷过节。
其实任皇后并不想出宫,但操办花朝节是她的职责所在,推脱不得,只好提前着女官们打点好一切。
当日一早,凤辇鸾车几十辆,载着帝后、嫔妃与皇子们,由无数宫人、侍卫簇拥着,按钦天监占卜好的时辰出发。
皇子们年长的可以单独一辆车,年幼的随母亲。秦泓越说要与八皇兄在车上玩六博,不与母后同乘。他半大不大的,礼官也没说什么。
嫔妃们难得能出宫透口气,个个满心欢喜,打扮得极尽妍丽。
任皇后谨小慎微,生怕出事,故而只把踏青地点定在皇城东郊的苜蓿园。
这里北面依着钟山,南面傍着外秦淮河,又是应天府管辖下的牧场。奉宸卫提前将方圆二里清场,把女眷们圈在里面,出不了意外。
待到午后日斜,她就可以提请皇上摆驾回宫了。
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外城郊的苜蓿园,依山傍水的大片草野果然已经清场干净,别说闲人,连野畜也不见一只。
场内用锦障围出一块块四方幄帟,摆上桌案食水、矮榻坐垫,玩累了便可入内歇息,听歌赏曲,饮酒作乐。
贵女们在草地上赏花、蹴鞠、放纸鸢,欢笑声不断。
延徽帝在后宫只管播种,并不沉溺美色,连妃嫔们的脸都认不全,故而也不与她们嬉戏,反倒带了十几只御猫。最得宠的“雪狮子”被他抱在怀里,享受着这位实用为上的帝王仅存的一点儿温存。
午膳后,踏青之嬉渐入尾声,妃嫔们散入幄帟歇息,锦障内的丝竹歌声又响了起来。
秦温酒望着略显疲态的任皇后,关切道:“母后喜静,花朝节虽然办得好,但也吵到您了吧。”
任嫣揉了揉额角:“凤印在手,责任所在,没办法。还好有你关心母后。”
秦温酒扶她走出幄帟,朝附近的秦泓越使了个眼色。秦泓越心领神会,转身便向谈丽妃所在的幄帟走去。
十一皇子秦泽墨不耐烦听歌曲,正在草丛间挖鼹鼠洞,往内灌水。秦泓越对他说:“鼠洞四通八达,这点水哪里能灌出来。走,九哥带你去溪边打水,顺道用饵笼抓河虾。”
秦泽墨体弱多病,平日被母妃拘得紧,好不容易能出来撒个野,闻言欢欢喜喜地跟着秦泓越走了。贴身内侍连忙跟上去。
秦温酒扶着任皇后步上缓坡,指着不远处的小溪:“母后快看,那儿建了座观景台,稍离人群吵闹,还能俯瞰苜蓿园全景。儿臣扶您过去坐坐?”
任皇后不想动,但不忍拂了养子的好意,况且那处观景台看着的确清净,北靠小山、临溪而建,溪水发源自瀑布,蜿蜒清澈地流入外秦淮河,是处可堪放松的幽境。
于是她拍了拍秦温酒的手背:“我儿孝顺。好,就过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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