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眠还没能从对方的坦然中回神,沉默少时问:“你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这样草率做决定?”
“不草率。我知道我喜欢,也知道这两种行为的感觉类似。”佟酩说,“如果这件事需要和特定对象一起做的话……我肯定愿意选你。”
他嘟哝道:“不需要想很久啊,我的答案很明显,只需要你答应我就行了。”
佟酩用很自然的腔调,把这番宛如告白的言论说得极度坦然,宋立眠觉得对方是真的不懂,不了解。
他应该纠正佟酩的想法,教教他怎样的两个人才应该接吻,又要怎样的关系才能说这种暧昧话。
可他眼眸早已软成一潭湖水的佟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所有的解释都会扫佟酩的兴,会将此刻车内的气氛毁灭得彻彻底底。
佟酩很安静地盯他,等待着回应。
他削瘦身躯裹在略显宽大的T恤里,布料包裹住他比较窄的肩膀,露出他精致凸起的锁骨,汽车刻意选了个有雨棚的地方放置,等最初那道太阳斜射过去,车内就显得比较昏暗。
以至于佟酩白皙的肌肤格外晃眼,烫得宋立眠不敢多瞧。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宋立眠在酝酿说辞,佟酩在等他回应。
他注意到佟酩一双明眸依旧漆黑如墨,隐约升起的水汽配合上红色泪痣,彰显得眼前人格外可怜。
可怜得令人疼惜,又可怜得催生人类罪恶的破坏欲。
宋立眠喉结滚了几滚,没办法集中思绪,就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将手伸进衣兜,里面有一包压皱的烟盒,宋立眠的指腹捋着盒盖缝隙滑了半圈,最终也没有将烟拿出来。
原因一是他不会抽烟,虽然他现在整个人心烦意乱地必须做点什么,就算很愚蠢地吸一口然后将烟用嘴吐出来都行,就像他每次蹲?" 拾猫0 ">首页9 页, 繁叱了际毕乱馐蹲龀龅亩饕谎?br /> 可是当他想到佟酩或许会讨厌烟味,而且车里空气不太流通,也就罢了这种心思。
“你眼神好软。”宋立眠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是不是要哭了?”
佟酩怔愣少时,目光里水汽更甚。
宋立眠压抑住替对方擦眼泪的冲动,略显无措地探过身体,越过佟酩从手套箱里拿了包抽纸出来,生硬塞进佟酩怀中。
佟酩拿了张卫生纸出来,却并没有摘眼镜擦眼泪的意思,而是将三层纸分成三份,拎着其中三分之一的角,凑到唇前,很轻微地朝它吸气。
纸巾被吸到唇瓣处贴着,佟酩注视窗外,含混道:“没有。”
当宋立眠怀疑他在强颜欢笑时,佟酩又把纸取下来,团成一团握紧掌心,很清晰地问:“你怎么总怀疑我在哭?”
“我没有哭,”佟酩紧接着低声强调,“我只是感觉很奇怪,跟上次……洗澡一样。”
“什么?”宋立眠没有听清,更按捺不住去注意佟酩的眼睛,想看看他眼眶红没红,眼角湿没湿。
于是宋立眠伸出手,强硬地将佟酩的脑袋扳了过来,用手掌温柔而强势地抵住,避免对方继续侧开脸。
“对不起。”宋立眠这回依旧没有听清佟酩含在齿间的话,不过他凭借对方张合的唇形,读懂了这三个字。
没多时,佟酩眼眸变得妖异起来。
宋立眠在与他距离极近的地方,和他呼吸交缠着,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只蹲守在哥特式古堡尖顶的夜行生物,躲在夜色披肩之下,引诱着宋立眠走进城堡。
毫无防备地,宋立眠开始心跳失序,耳畔轰鸣,他丧失了对身体的自主性,大脑变得混沌起来。
车窗外的微风与落叶全部离他远去,仅剩下车内神情复杂的佟酩,向他释放着无穷无尽的致命吸引力。
宋立眠粗喘几声,除了接近佟酩再无其它想法。
他俩之间的空气更加稀薄,宋立眠呼吸不畅,就隔着咫尺距离,拼命摄取对方喷洒出来的热气。
第二十三章
宋立眠与佟酩沉默对视,没多时就沦陷进失魂落魄的沼泽。
按理说,他不该与佟酩贴得这般近,毕竟宋立眠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近乎偏执地坚持着循序渐进的原则。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想过寻求陪伴。
然而,一是实在找不到令他对恋爱提起兴致的人,二是快餐时代太过浮躁,大多数人并不愿意花时间去和人相处、磨合。
大部分人都维持在同一频率上,他们习惯一见钟情,多聊两句后陷入狂热,再在被懈怠的一秒钟抽身走掉。
这令坚持“感情应该细水长流”的保守派宋立眠显得格格不入,像个被时代抛弃的山顶洞人,孤独且倔强地拥抱着可笑的感情洁癖。
宋立眠有段时间近乎透支生命地帮助他人,屡屡令自己陷入危机,许多人对他感恩戴德,其中就不乏有同龄的追求者。
可惜,他们在一腔热血后,都会对宋立眠大失所望。
有人产生了误解,又意识到自己永远不能得到回应,就恼羞成怒,说宋立眠是个不懂收敛的中央空调,说他所谓的善良本性,其实就是故意引人误会的撩人把戏。
宋立眠不作争辩,不以为意。
他早就习惯了被人误解,也从来不以善良自居,他清楚自己没做任何逾矩动作,所以问心无愧。
除此之外,还有人嘲讽过他“活在童话世界里,幼稚得可笑”。
宋立眠对此更是满不在乎。
他并非分不清理想和现实,只是坚信爱情并非必需品,假如遇不见那个愿意陪他浪费时间、引导他一步步沦陷的人,那么恋爱之于他反倒是一种累赘。
高中那段以惨淡收尾的、甚至算不上感情的感情,差不多降临在宋立眠过得最糟糕的时间段。
那件事掀翻了宋立眠本就孤立无援的人生积木,害得他被倾泻而下的砖瓦砸得猝不及防,从此,他不由得对所有过于狂热的感情产生怀疑,催生畏惧。
那些所谓的“喜欢”,浮夸得像一脚踩空的陷阱,甚至吝啬于铺好那层麻痹视觉的杂草,陷阱大喇喇地被安置在最显眼的位置,催着宋立眠快点跳下去。
宋立眠并不蠢,所以没有理由上钩。
逼仄空间内,一切旖旎和暧昧都无所遁形,每一丝略显急促的喘息都在另一人耳畔无限放大,炸出灿烂花火。
宋立眠垂眸注视佟酩水汽弥漫的眼,谛听佟酩急促喘息,视线逐渐被渴望灼烧得朦胧。
“你哭了。”宋立眠搓揉对方眼角红痣的指腹用力几分,沙哑而笃定地宣布。
佟酩缓慢眨眼,卷翘睫毛并未沾染上水珠,但原本墨如深潭的眼睛却被雾气蒸得纯真极了,不停诱导着宋立眠去亲吻它。
佟酩慢吞吞说:“我没哭。”
“恩,现在还没有。”宋立眠大脑混沌,字句却咬得清晰。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自从方才与佟酩对视过后,宋立眠的心痒就莫名破了茧,发了芽,催促他变得坦率,逼迫他不再隐瞒。
此刻,宋立眠掌心很没必要地抵着佟酩后脑勺,佟酩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表面上很冷静地任由宋立眠指腹触按他的头皮,引发一系列酥了骨头的慵懒。
“但如果我现在不吻下去……”宋立眠又凑近些许。
面对这份滚烫而急切的渴望,一切枯草都被燎毁,空气全被嚼碎,距离全被吞噬。
谁也记不清是谁贴近了最后的距离,不多时,两人唇瓣就毫无缝隙地贴合了。
宋立眠凭借本能与佟酩的轻蹭嘴唇,布满神经末梢的皮肤被温柔且绵长地刺激着,引领两位初尝亲吻滋味的男人烫血化骨。
他贴合少时,又将灼烈喘息移至佟酩嘴角,很珍重地轻啄片刻。
佟酩薄唇过分干涩,不知是太紧张还是不爱喝水的缘故,宋立眠担心他不舒服,就克制伸出舌尖,缓而细致地沿着对方漂亮唇形,一路舔至中央唇珠。
及至佟酩上唇被润湿,显露出和眼眸一般无二的含水光泽,宋立眠便又如法炮制地舔润对方下唇,而后用舌尖轻撬开湿唇,抵至他齿列。
或许是太紧张,佟酩掌握不好呼吸频率,鼻息一会儿粗重一会儿轻若无声,他眼睛没有闭合,但是湿漉漉的也看不太清东西,几近涣散的瞳孔茫然而懵懂地注视向宋立眠。
宋立眠呼吸一窒,差点控制不住咬疼佟酩唇/肉,趁对方没有发觉,他勉强调整过呼吸,克制地揽着佟酩换了拥抱的贴合度,避免对方膝盖抵上不太安分的部位。
“佟酩。”宋立眠掌心上移,按着佟酩颈椎,安抚性捏住佟酩后颈皮肤。
佟酩慢半拍地用浓重鼻音“恩?”了一声。
“张嘴。”宋立眠说。
他其实只是想听听佟酩捎带粗喘的嗓音,并不指望佟酩立即照做,宋立眠极度有耐心地用舌尖舔过牙齿上下排的间隙。
他原以为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撬开齿列,却不料对方特别乖巧地“恩”了声,很快松懈牙关,很轻易地放宋立眠进去。
宋立眠舌尖滑入一小截,倏然暂停,沉沉望了眼佟酩。
佟酩摘了眼镜的模样过于显小,连仅存的那丝严肃劲也没了踪迹,显得懵懂且好骗,让人不由得升起罪恶的玩弄心思。
佟酩张着唇齿,略显迷茫地与宋立眠对视,以眼神问他为何要停下。
宋立眠没回答他,不算平滑的指腹缓慢移至佟酩后颈软/肉,像对付小猫一般略微施力捏住那处。
佟酩本就窝在他怀中浑身发软,提不起半分挣脱劲,如今更是动弹不得,只能僵硬且无助地仰视他。
宋立眠舌尖自潮湿口腔退出,毫不眷恋地撤离开。
他单手轻抬佟酩下巴,逼对方毫无保留地注视自己,不允许对方有任何闪避。
佟酩没办法抗拒,也没有反逆心,就松懈面部肌肉任由宋立眠摆弄,坦露着细白肌肤临近眼角的部位。
“如果我不吻你的话——”佟酩放弃抵抗的姿态令宋立眠颇为舒心,他沉声笑道。
他凑近去,怜惜地以唇摩挲对方眼周脆弱皮肤,果真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液体:“——如果我不吻你,你肯定马上就哭了。”
这回佟酩没再作出否认,以沉默应答。
他双眸下意识闭合,睫毛痒痒戳向宋立眠下唇,黏糊且脆弱地扑扇着,酝酿已久的水汽没多时便被宋立眠吻走。
宋立眠唇瓣再次下移,他哄佟酩睁眼,佟酩乖巧照做,于是得到了一阵绵长而温和的亲吻奖励。
“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宋立眠含弄佟酩薄且软的下唇,嗫嚅道,“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他手背凸起青筋,缓慢自佟酩颈椎撩拨至尾椎骨,再在佟酩难以抑制的颤栗中满意地循环往复。
宋立眠另一只胳膊愈发收紧,毛躁得不像他自己。
佟酩快被他揉化了。
他几根手指毫无生气,软绵绵攥皱宋立眠衣服,情动映照在他脸上分外显著,眼角红痣被粉色衬托得更加鲜艳,紧闭车窗后,有出无进的空气格外稀薄。
汽车操作杆和方向盘太碍事,真皮座椅实在不利于施展柔情,宋立眠甚至想入非非地觉得,应该挑个更宽敞柔软的场域来教佟酩接吻。
他应当将佟酩横抱上软得一躺就陷入的床铺,再单膝跪上床,用整个身体和双腿桎梏住对方,不给对方任何逃脱和反悔的机会。
最后按着佟酩的肩膀,贴着佟酩的颤栗,虔诚献上一个足以融化骨肉的吻。
可惜想象很血脉偾张,现世却束手束脚,两位身高腿长的成年男性实属勉强地挤在不合时宜的窄位,凭借一腔冲动以别扭姿势吮吸彼此。
宋立眠右肩狠压向靠背,麻到丧失直觉,脖颈也埋得发酸,佟酩似乎也不太好受,姿势别扭地挣扎了两次,又在宋立眠的吻里平息下来。
他腰肢弯曲出柔软弧形,毫无防备地抬起脑袋,脆弱脖颈上性感喉结颤巍巍滚动,他仰起那张眉目生情的精致脸庞,生涩且投入地向宋立眠讨教接吻的方法。
宋立眠向来有问必答,乐于助人,可没有哪一次的帮助令他如此心旷神怡、难忘且尽心尽力。
舌尖缠绕交换着彼此唾沫,佟酩喘息急促,宛如小猫叫的闷哼夹杂在其间,赞许着宋立眠的教学成果。
宋立眠对外不求回报,揽了许多不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因此丧失了助人的乐趣。
他一视同仁,对初次见面的人都能施以援手,所以更难品尝出为谁破例的新鲜感。
时间久了,心脏渐渐麻痹,知觉迟钝,步履沉沉。
佟酩是一道骤然唤醒他的高压电流。
宋立眠原本以为,佟酩也会和其他人一般,在得到自己援助后口头致谢,逢年过节发几条没新意的祝福短信,再过几年就从通讯录里永远消失。
所以他不把自己对佟酩的好感当回事。
宋立眠了解自己,他本就是个无趣的人,青春期尚能主动追求一二,如今却实在没了冲劲。
他知道自己畏惧亲密关系,过分热忱的追捧总令他避之不及,他原以为世界上每份感情,不是压抑克制,就是放肆宣言。
哪料佟酩剑走偏锋,他感情不浓烈,却跟小火熬制的骨汤一般持久恒温,不给宋立眠淡忘的机会。
每当宋立眠记忆消退,他就会恰到好处地开燃一圈火焰。
他会打电话来询问些幼稚问题,问宋立眠锅烧糊了能不能继续用,问宋立眠医药箱里的创口贴有没有过期……
宋立眠再迟钝,也知道佟酩在变着法子与自己保持联系。
可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抗拒,或许是佟酩演技太精湛,足够动人,又或许是佟酩每个字都认真到叫人必须信服,舍不得敷衍。
宋立眠起初狠不下心,就随便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