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修行录 第一卷 辰极之羁——林宸

作者:林宸  录入:06-06

,一夜无眠不提。

且说漻清待太监尽数退下,便复钻入维泱帐中。

维泱已盘膝坐在席上,见他进来,微笑道:“你这就睡吧。”

漻清知师父无需睡眠,平素只是静坐养心,便点了点头,扯起向来只做装饰之用的锦被,倒头便睡。

这一觉却睡得相当不安稳。漻清左蹭右蹭,翻来覆去,终于蹭到维泱身边,伸手揽住他腰,枕到他大腿上。

维泱心中好笑,斥道:“快躺回去,这样还怎么睡得着。”

漻清正自欲火焚身,勉力克制,听他这样说,不由怒道:“我偏要如此睡!那又如何!”

说着双臂一紧,带动身体又往上挪了数寸,侧脸正好枕在维泱下腹。忽觉这样不妥,不由身体一僵,正不知做何处间

,听得维泱忍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为师修的是仙,不是太监。你枕在这里,为师会不舒服呢。”

漻清如遇火灼般迅速弹开,虽然面红过耳,却仍强自粗声哼道:“哼!麻烦!”缩入锦被之中。

维泱笑着伸手去拉他被子,道:“莫要遮着头脸,会有碍呼吸。”

漻清怎肯让他看到自己现在关公一般的样子,只死死扯着被子不放手。

维泱两下拉之不动,便即缩手,只微笑摇头,心想不妨待他睡了再说。

漻清闷在被内,想起当时维泱虽被压住要害,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虽然早在意料之中,终不免大为失望。

想起维泱说不日又要出京,心中复又沉重起来。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外省有而京城没有的呢?明日早朝之前,需得先传

徐知常见上一面。这老家伙虽然罗嗦,和师父的交情倒不错,或许知道点师父的什么喜好也不一定。

只要是师父喜欢的事情,我一定替他做到。

只要是师父喜欢的东西,我一定亲自送到他脚边。

只要能让师父欢喜,只要能留师父在身边,只要……

胡乱想着,漻清渐渐沉入梦中。

“什么!”徐知常大惊,急忙跪伏在地,奏道:“臣启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这日漻清特意早起一刻钟,拜别了师父,兴冲冲直入御书房,尚未坐定便传宰相徐知常晋见,与他商议建造曦坛一事

徐知常听得他要建一座千尺高台,供国师修道酬天之用,当即吓了一跳,跪而谏道:“大兴土木,必劳民伤财。今有

黄河沿线水涝成灾,百姓流离失所,实不该在此时行此扰民之事啊!”

漻清的兴头被他浇灭,不悦道:“水患灾民,朕不是已经下旨开国库赈济了么?”

“只恐不足。且今尚有边关与匈奴战事未决,大军每日均需装备补给,祈万岁……”

“赤上将军不是方才大败匈奴,带着匈奴使者及议和国书,日前已班师回朝了么。”

“匈奴难驯,且亡我之心不死,陛下莫要被一时的胜利所惑,需提防他们随时背约啊!”

漻清不耐烦道:“朕尽量不动用军需粮饷,这还不行么!灾民人数众多,再多赈银也如杯水车薪,便是不足,暂时也

只好如此了。然洛水宫露台,低鄙狭小,怎堪国师仙家之用!”

“陛下!……”

“朕意已决!徐卿不必再说。退下!”还不如不要事先跟这个老家伙商议!漻清生气地想。

徐知常急了,伏在地下重重磕头:“臣死罪!臣不得不谏!当年纣王无道建鹿台,夫差亡国修馆娃宫,前车之鉴陛下

不可不……”说道这里突然一惊:妲己、西施乃惑主妃嫔妖姬,我怎么拿来跟国师比!国师和皇上……

维泱一袭白衣飘飘,恰似随时都会离尘飞升而去的绝代风姿浮入徐知常脑中,他打了个寒颤。不,决不可能!他举手

恨恨打了自己一掌。我怎会有如此亵渎国师的想法!

漻清听到开头,本已相当不悦,到后来见他话说一半突然住口,伸手自掴,不禁呆了一呆。继而怒道:“你竟将朕与

那等昏君相比!你好大的胆!”但他既已知错自惩,就不便再加重罚。

徐知常只是不断磕头,暗地擦了把冷汗,心忖好在皇上未察觉我大不敬的想法。否则以他对国师的敬重孺慕,我肩上

这颗老伙计必然不保,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突然心中灵光一闪,继续奏道:“臣年老糊涂,心里只念着不可令皇上

惹国师不悦,一时竟不及思索,胡言乱语冲口而出,求陛下降罪!”他知道皇上自小与维泱亲厚,这次要建曦坛也是

为他。群臣策谏他或有不听,维泱的言语却是从来未曾违背过。因此欲要另他打消建曦坛的念头,唯有搬出维泱。

果然,震怒的漻清听到“惹国师不悦”,立刻问道:“朕如何惹国师不悦了?哼!你若只是危言耸听,而说不出个所

以然来,朕定要……”说到这里不禁有些犹豫。徐知常忠心耿耿,兼有治国之才,他自不会为了一件小事治他重罪。

但若他竟敢拿师父说笑,而只做些无关痛痒小惩,却又决非自己所愿。是以说到这里,便接不下去。

好在徐知常似是未察,笑禀到:“臣不敢欺君。且听臣慢慢奏来。”

他见漻清并未阻止,心中一定,续道:“皇上待国师至孝,天下皆知。此次陛下欲建曦坛,亦是基于尊师重道之心,

本来不但无错,还有为万民尊师重道做其表率之功。”

漻清哼了一声,容色稍霁。

徐知常虽不曾见,但听他声音稍和,便又放心几分,续道:“然为人师尊的,无不希望弟子学而成器,贤名扬于天下

。陛下自幼随国师学那治国之道,为君之术,国师必然希望陛下谨慎治国,泽福万民,做一位有道明君。”

漻清微微颔首,徐知常不敢抬头看他,却觉得身遭气氛似有所缓,便大着胆子说:“而若皇上执意要不顾受灾之民,

边关将士,一意费巨资,疲百姓,建造曦坛,恕臣直言,那便未免有些胡,胡……那个,国师知道必然不喜。”

徐知常极为迅速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随即趴在地上屏息静气,惴惴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久得令徐知常几乎以为自己要支持不住就此昏厥,才听得漻清嗤笑一声,道:“徐卿胆子不小,竟敢

指朕胡闹!哼!不过你说得也有些歪理,朕便听你一次,不建曦坛了。”

徐知常如释重负,再拜道:“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漻清声色一厉,道:“但你竟敢诽谤君上,罪不容诛!哼!姑念你本意处于赤诚,又曾立大功,今次便饶你一回,只

罚俸三年,你可心服?”

徐知常心中苦笑。他为官历来清廉,除俸禄外别无进帐,罚俸三年,他家中便唯有靠独子徐半夏一人供养了,只怕早

晚就要揭不开锅。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满,连忙叩首拜谢皇上不杀之恩,活命之惠。待得出了御书房,只觉项背凉其

飕飕,原来早已被冷汗浸湿。

不一刻天子升朝,文武百官参拜毕,阶上近侍太监扁竹唱道:“有事上本,无事退朝。”

早有一旁国舅姜高良踏上一步,躬身奏道:“臣有本启奏。”

漻清生母姜皇后,乃姜高良嫡亲妹子。常言道见舅如见母,漻清早年丧母,对这个唯一的舅舅虽然秉承先祖“外戚不

可大用”的原则,总还是颇为礼遇的。此时见他出来,便温言道:“曹卿欲秉何事?”

姜国舅道:“臣启万岁:今天子英明,百官敬服;四海升平,百姓安乐。陛下登基已有时日,而先皇宫中旧有宫人多

年长而不堪征用。臣乞万岁圣恩,放其出宫自行婚嫁,并颁诏天下,令地方选拔家世清白之女子,入宫侍奉洒扫。”

漻清是他唯一嫡亲外甥,如果不是天子之尊,他早便以长辈的身份替他婚配了。如今眼见得他对臣下建议立后的奏本

不屑一顾,心中不免着急。所以想出这个选秀女的主意,希望皇上早得后嗣,也算是为妹妹在天之灵了一桩心愿。他

心中以为,少年天子性好风流,而其他臣子推荐的皇后人选无一不出自高门世家,选择范围狭小,人品或是好的,容

貌只怕不大要得。皇帝迟迟不肯立后,怕便是为了这个缘故。而若广选民女,必然有几个天生丽质的,只要博得皇帝

喜爱,诞下龙种,便是出身差点,那也没什么。

他此言一出,旁边宰相徐知常便欲反对。但他早上所受惊吓不小,心有余悸,张了张嘴,犹豫起来。

呆了一阵,只听御座上皇帝道:“放年长宫人出宫,朕准了。至于选秀一事,干系重大,需从长计议。你且退在一旁

。”

姜高良欲待再奏,漻清挥手叫他退下,一边已开口说道:“朕近日在宫中闲坐,忽然想起古时常有道家炼丹之事。今

不如趁国师仙驾正在宫中,传旨四方进贡丹石材料,在洛水宫中结鼎炼丹。若有所成,你我君臣共服之,虽不见得得

道飞升,便是延年益寿,也算千古美谈。”

姜高良一怔,心忖他不爱美女,却要炼丹,莫非受国师影响太深,竟要出家么?这可不成。于是出班奏道:“臣启万

岁:此事不可。诏令进贡,一来滋扰百姓,使其不事生产而搜寻药石……”

漻清打断他的话道:“征集药石扰民,征集美女便不扰民!”

姜高良顿时呆在当场,羞得满面通红。

漻清道:“朕意已决,卿不必多说。徐卿家,就由你来写这份诏书吧。写得好的,便只扣你一年俸禄。”

早先罚俸诏书未颁,群臣到此时才知道徐知常俸禄被扣,尽皆诧异。徐知常两朝元老,且贵为宰相,不但往日有功,

而且精于政事,实乃国家栋梁。如今圣眷正隆,却不知何处惹恼了皇上。更有熟知徐宰相为人的,知他毫无积蓄,这

一年俸禄罚下来,他恐怕会过得十分艰难。徐知常再次在心中苦笑,虽觉征召丹石一事不妥,但皇帝口谕已下,大殿

之上不比御书房,他若当着众人的面公然驳皇帝的面子,保不准皇上一怒之下把他杀了。只好心中一边暗自打算退朝

以后去洛水宫搬救兵,一边趋前,就跪下要领旨。

忽听左边武将列中一人道:“不妥。”原来是刚大败匈奴,凯旋回朝的上将军赤箭。

漻清目视之,不悦道:“有何不妥?”

赤箭摇头道:“国师神仙似的人物,怎能整日烧炉炼丹,弄得满面灰尘烟火色的?那是什么样的情景?俺老赤可想象

不出。”

徐知常一听大喜,忙附和道:“赤将军此言有理!国师贵为天子之师,做这等粗事,未免不大妥当。”

漻清听说,呆了一呆道:“朕倒未曾念及此事,亏得二位爱卿提醒,此事就此作罢。嗯,徐卿进谏有功,那薪俸也不

必罚了。前日正得匈奴进贡白玉如意一对,便分赐赤、姜二位罢。”

三人跪下谢恩。

之后御史巴戬天出班奏报黄河水患之事,漻清细细问起灾民情况,治水进度,诏令缩减宫中用度,以充赈银。末了沉

吟道:“朕自即位以来,兢业治国,事必躬亲,不敢有一日违背先王祖训,稍纵私欲。自问虽不及尧舜禹汤,总也不

是桀纣昏君。为何上天仍要降下水患,为祸于民?”

巴戬天忙道:“陛下切勿妄自菲薄。陛下英明仁厚,实乃万民之福。这黄河水患,自古有之,请皇上不必罪己。”

徐知常也道:“鬼神之事,终是虚渺,陛下无需太过介怀。”想到维泱,犹豫了一下,续道:“若陛下心中不安,或

可择吉日登坛祭天,许有助益。”

漻清等的便是这一句话,闻言欣然道:“卿言甚合朕意。天坛历年久远,已残破不堪。若我等竟在这等残垣废墟中行

祭天大礼,未免过于轻慢,上天必然不喜。便着工部即日善加修葺,尽快完工,以堪大用。”

工部尚书杜衡出班领旨,徐知常张口结舌,心道天坛虽有所残破,却仍不至于被称为残垣废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中

了皇帝之计,仔细去想却又不明其理。

当离之时

大郕征和元年,天子于冬至前三日驾临斋宫,沐浴斋戒,后至天坛南边“圜丘坛”,焚香祭天。国师维泱任赞礼官持

祭。

黄河泛滥成灾,本在夏季,但天子诏令修葺天坛,工程之大竟前所未有。等到一切事毕,已近秋末。君臣商议,道是

反正冬至之日仍需祭天,不若和祈退涝之祭一同进行了。事实上,其时洪水早退,大家心中不免认为现在求不求也不

那么打紧,当然这话谁也不会宣之于口。

当日天子拂晓便自斋宫起驾,从昭享门外东南侧具服台更换祭服后,便从左门进入圜丘坛,至中层平台拜位。庄严肃

穆的祭曲声中,一身素白祭礼道袍的维泱悠然举步,踏上长阶,领天子及百官进奠行礼。只见他罗袖飘飘,仙姿绰约

,似欲凌空飞去。参祭众人,虽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错,那便后患无穷,却人人都不由自主要多看维

泱两眼,一边自惭形秽,一边暗赞一声:“真乃仙家本色!”

献礼既罢,撤馔已毕,天子复三跪九叩礼送帝神,随后至望燎位,观看祭品焚烧。

“佑平之章”乐声中,维泱来到漻清身边,见他在火光照映下目光炯炯,神采飞扬,自有一番摄人的天子之气,不由

心中一动,生出一种自家孩子初长成的感觉,胸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漻清登基不久,初次祭天,语带兴奋地对维泱道:“师父,我方才秉过上天,今年五谷丰登,政务通明,惟有黄河泛

滥,百姓受苦甚深。我请昊天上帝及众神庇佑,明年需得风调雨顺才是。”

维泱微笑不语。自古天子祭天祈祷,已是俗成。然而世间万物运作,自有其天命,并非隆重祈求便可随心更改的。自

己愿意陪着这孩子完成整个仪式,实在只是出于对他的宠溺罢了。然而看漻清兴致高昂,维泱自不会泼他冷水。

有时候,有点对自然之力的信仰和畏惧是件好事,特别是对于一个手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君王来说。

漻清侧头看了看他,又转头继续望向焚烧中的祭品,轻声赞道:“师父穿这身衣服,在祭台上尤显仙风道骨,令人不

可逼视呢。”火光映得他脸上宛若朝霞。维泱看在眼里,一时间忽觉他如珠如玉,煞是可爱。于是放柔了声音道:“

清儿此时也很好看啊。”

漻清一震,喜道:“真的?!”更加不敢看他,只是眼中脸上光彩愈甚。

维泱看得心神一动,伸手便欲抚他头顶,但见四下从人众多,于是忍住,只笑着“嗯”了一声。

漻清顾自喜悦了一会儿,想了想问道:“师父见着这天坛如何?”

维泱以为他小孩子心性发作,做了件大事便要自己称赞鼓励一番,于是微笑道:“好得很啊。为师觉着,似乎比往年

都要好些。”其实他并未清楚记得往年天坛如何,只是爱徒问起,他便顺着话头称赞一二。

漻清喜道:“师父发现了!”顿了顿道:“我今年特地叫他们整个翻修了斋宫、圜丘坛和祈年殿,每寸石阶都彻底维

护过,若有破损均遣人自夜郎将上好青石专程送来。更自江南寻得数位有名素膳厨子,放在神厨侍奉,师父这几日也

推书 20234-06-06 :山灵族逸事之圣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