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愣了下,一开始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直到发现左手动不了了。
管家解释说:“您的左手骨折了,最近都要绑着才行,不要乱动了。”
景宁嗓子干的冒烟,缓了会儿才哑声问管家:“我怎么了?”
管家和他说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景宁听到自己从马上摔下来都被吓了一跳。
他内心不安,问管家:“我现在能出院吗?”
“您今天还是留在医院吧。”
管家叹了口气,对他说:“大少爷很生气呢。”
听到管家说纪温庭生气的时候景宁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他来纪家这么久,纪温庭几乎从来没有生过他什么气,总是表现的非常包容。哪怕景宁犯了错,他也会在耐心纠正过后一笑而过。
而且观察下来不难发现,只要不触碰到纪温庭的底线,他对纪家所有人都非常大方温和。
对纪秉臣更是纵然。只要纪秉臣不干什么混账事,他都随他去了。很多时候连景宁都羡慕纪秉臣在他那里所拥有的特权。
管家看景宁那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悟不出什么来。索性挑明了和他说:“您怎么能生病了还去骑马呢?要知道骑马本来就是一项需要费很多精力的运动,您还敢发着高烧去骑马。要不是asta,您现在可就不止断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了。”
景宁身体紧绷着,垂着脑袋心虚道:“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给你们造成麻烦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在发烧。”
管家捕捉到景宁话中的重点,皱眉道:“您的意思是,其实您早就发烧了是吗?”
事到如今,景宁也不敢有所隐瞒,乖乖交代:“是的?大概是换季了所以有点低烧,不过是在骑马的前一天,晚上我吃了药以为没事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也没有觉得不舒服还以为已经好了。”
管家哽住,又无奈又怜惜,最终叹口气,沉声说:“景先生,虽然我们都知道您来纪家开始就明哲保身,一直试图做小伏低缩小存在感,以免二少爷找您的麻烦。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您,在纪家是大少爷说了算,就算是二少爷要赶您走,有大少爷在,二少爷也绝对动不了您。”
眼见景宁像是被戳中心事般身体微颤,头也埋得更深,管家本来想说的重话都不忍心出口了。
都说日久见人心,一开始他对景宁或许也有诸多忌惮,甚至对他这样试图出卖自己来换取财富地位的人鄙夷。可相处到现在为止,他不得不承认景宁是个好孩子。
勤恳做事,没有歪心思,不说多余的话,让干什么干什么,能吃苦又勤劳,无论让他做什么都没有丝毫怨言。
好像能接住一切的不公和劈落到他身上的惊雷,能在暴风骤雨中摇摇欲坠的活着就已经是最好。
大约纪家两兄弟也都看出来了,哪怕是恶劣如纪秉臣,也慢慢不再刻意刁难他。
管家妻子去世的早,无儿无女。景宁的年纪足够当自己的孩子,他不是豪门贵子,年轻时同样不受天命眷顾,怎么能不怜爱面前的青年。
“大少爷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他当初选择将您留下,就绝不会在您不情愿的情况下赶您走。”
管家安抚着景宁说:“所以您在纪家并不需要做到这样,做自己就好。再说了大少爷一直是吩咐我们用对待主人的礼仪来对待您的。您这样做,反而让大少爷和二少爷不高兴,我们也束手无策。”
景宁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知道管家的这一通话发自肺腑,他能对自己这么说,说明已经在认可自己。
“谢谢您,以前从来没有人会和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怕得罪纪先生和二少爷,也怕二少爷哪天一怒之下赶我出去。母亲的病还没有治好,我也没有回去读书。”
景宁语气沙哑,眼眶通红的望着管家,认真说:“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请您帮我和纪先生说声对不起好吗?”
管家舒了口气,这才欣慰的笑了笑答应了他,轻拍青年的肩膀让他先在医院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回去。
眼见景宁乖乖应了躺下了管家才关上门出去,走到走廊深处时拿出了藏在口袋里一直显示“通话中”的手机放在耳边。
“大少爷,二少爷,景先生睡了。”
“张叔,你多言了。”
电话那头是纪温庭微沉但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嗓音。
管家是纪家老人,可以说看着两人长大的,并不怕纪温庭。镇定笑道:“抱歉大少爷。只是看到景先生这样,不免让我想到去世的妻儿,就说多了一些。”
他的妻子是生孩子难产去世的,儿子也没能从重症病房挺过来。
而且本来其中有很多话也是纪温庭提点他让他和景宁说的,他只不过加以润色了而已。
“噗呲——”纪秉臣语气嘲讽大条:“他的戏也是演的越来越好了,连张叔这样精明的人都骗到了啊。”
病房的门一关上,景宁就从病床上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的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全然没有了刚才和管家推心置腹时的真诚面容。
管家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尚且不知道,但他能看出来管家确实已经说了能对他说的。
既是提点,也是提醒。
不过他可不会把管家话里的那句纪家人真把他当成主人对待当真话听。
先不说纪家本来就是现阶段的他过渡的地方,再说纪温庭和纪秉臣凭什么把他当成一家人。
就因为他上次碧涛阁走错套房导致的后面一系列事情?他可不认为纪家两兄弟那样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人会仁慈成这样。
他们对自己的堤防仅限于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装上监视器而已了吧。
在豪门混日子混了这么久,他不是那种一点好就缓不过神来的人。
纪家兄弟这种从小在权势争夺里长大的人,怎么会那样轻易的就信任自己。
不过他们愿意和自己演这样的戏,景宁也不介意陪他们演到最后。
第二天早上纪家就派了人来接景宁回去。
回到纪家他却没见到纪温庭。他不敢问,毕竟骑马这件事情是他没理在先。纪秉臣还好,最多是嘴上嘲讽他两句,但他还没有见过纪温庭发火,下意识的有些不想面对。
也不知道一夜过去,他的气消了没有。
因为他的手骨折,管家说他最近都不用工作了,想干什么和他说一声就好,除了骑马和游泳之外的活动都可以酌情考虑。
景宁现在也一时摸不清纪温庭和纪秉臣到底是真心想让他休息,还是在试探他,
不过管家语气强硬的说了景宁也就照办了,正好下周就要开学,他可以先补下上学期落下的课程。
因为休学他上学期估计有好多课都要重修,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留给他的学习时间足够,落下再多他都能见缝插针补回来。
只不过光网上学也不行,他没有教材和本子,甚至连根属于自己的笔都没有。
午饭时景宁自觉下楼吃饭,果不其然看到了已经在餐桌前的纪温庭,纪秉臣大概去公司了,今天不在。
“纪先生,午好。”
景宁还惦记着昨天管家心事重重说纪温庭生气的事情,怯怯打了招呼。
不知道是出于个人修养还是去已经消了,纪温庭看了他一眼,淡淡应了。
在他坐下时还问他:“手疼吗?”
景宁连忙端正坐姿,回答说:“还好。”
纪温庭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是一顿安静的午饭。
午饭用完管家就送纪温庭去看书了,今天下午他还要进行康复训练。
景宁悄悄在房间门口观察了会儿,大概为了隐私和平时办公休息方便,书房离卧房并不远。他听到书房开关门的声音还以为管家出来了,连忙探出头去观察,结果和轮椅上的纪温庭对视上了。
“……”
“纪先生。”
景宁先打了招呼,装作自己只是偶然出现。
在景宁先找借口缩回去时,纪温庭问他:“有什么事吗?”
景宁其实很不想向纪温庭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向纪温庭提什么要求时都会有种索取的羞耻感,尽管他要的不过是一支笔而已。
但仔细想想,其实问管家也和问他差不多,因为最终管家要把东西给他也是要向纪温庭请示的。
景宁有些紧张的搅着手指,低声说:“纪先生,我想复习一下功课,我需要一本本子一支笔。”
纪温庭皱了下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问:“管家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景宁心里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纪温庭语气平静的通知他:“因为手伤,你的开学时间推迟一个星期。”
还好还好,不是直接让他不去了。
但这也不行啊!
景宁忙道:“不用的纪先生!”
他有些着急,语气都不由得加重,显得前段时间谦虚婉拒回去上学的他有点可笑。
景宁自己也发觉了,脸颊一烫,嗓音又低下来。解释说:“纪先生,我伤的是左手,并不耽误上课,而且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它。”
语气认真又一本正经的像信誓旦旦要保护自己秘密基地的小孩。
纪温庭本想强硬的拒绝他后,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面前人总是很容易就心软,也轻易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不是慈悲的人,为什么总是频频对他怜悯。
“纪先生、景先生,怎么在走廊说话?”
上楼来的管家正好撞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景宁刚张口想要和管家解释,就听纪温庭转向管家,淡淡说:“帮他准备上学要用的教材和学习用品。”
管家看了眼景宁:“抱歉大少爷,我还没来得及和景先生说推迟一个星期上课的事情。”
“他已经知道了。”
景宁没敢再说话,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就在他心想里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和辅导员请假的时候,又听到纪温庭说:“已经帮你请好病假,那一个星期缺掉的课程会有人把课件发给你,开学前你可以留在家里复习功课。”
景宁愣愣点点头,默默松了口气。
“景宁。”
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呢,纪温庭的嗓音倏地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双目幽深的盯在他身上:“这次的意外,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
纪温庭的效率非同一般,景宁原本以为最早也要等到第二天,但他没想到下午就派人帮他备齐了所有开学用品。
不仅有本子、笔、教材书本、平板、笔记本电脑和专业知识必须用到的学习工具,还有两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包和书包,几身当季的衣裳,甚至连沐浴露、洗发水洗面奶这些东西都想到了。
心细到让景宁瞠目结舌。
管家微笑道:“其实大少爷早就着人给您准备了,原本打算在开学那天给您的。”
景宁呆愣目视着眼前这些东西,心情复杂。
直到晚餐时他才亲自和纪温庭道了谢。
纪温庭神色淡然,只说:“好好养伤。”
之后的一个星期景宁在养伤的同时也在学习,基本不外出活动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补课画图。
一个星期,除了吃饭时间他基本没有出过房间,就连现在看到纪秉臣都眼神呆滞,选择无视。
“他怎么了?”
在又一次看到景宁扒完饭匆匆离桌,连小白花的戏都不演了之后,纪秉臣纳闷向管家询问。
“景先生最近在学习,落下的课太多,现在正焦头烂额呢。”
纪秉臣问:“他学的什么专业?”
“好像是建筑学。”
“哦,难怪。”
纪秉臣喝了口水,平静道:“我有个朋友也是学这个疯的。”
“……”
被纪温庭横了一眼,纪秉臣才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
不过经纪秉臣一提醒,纪温庭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事,对景宁的伤恢复不利,便让管家找个借口带景宁出来互动一下,借的是他的名义。
景宁这才暂且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从房间里面收拾收拾钻出来见太阳了。
纪温庭没有再带他去骑马,把他带进了射击室。
他们过来的时候纪秉臣已经在了,景宁和纪温庭在旁边看着他连发射出,枪枪射中靶心。机器传来通报成绩的声音后,他才淡然的放下枪,向纪温庭看来时眼梢微扬,看着有点臭屁。
纪温庭没搭理他,找了个空位转头看向景宁。
“过来。”
景宁立马站到了他身边,男人却忽然拉过他的手将他推到了射击站立的位置:“戴上护目镜。”
“纪先生,我不会……”
景宁画了这么多天图,左手使不上力,但右手已经是酸的不行,哪里还拿的起枪。
纪温庭看他一眼,说:“教你。”
景宁只好硬着头皮戴上护目镜,拿上了旁边的手枪。
枪很重,拿到手上是沉甸甸的金属感,带着冰冷的悚然。
景宁陪纪温庭和纪秉臣来过这里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真正拿上枪站在这个位置。
“25米。”
“行。”
纪秉臣将靶子的距离调整到25,景宁所在的这个靶子相比起其他位置近了许多。
“知道哪里是靶心吗?”纪温庭问他。
景宁虽然没学过,但也见得多,立马道:“知道。”
“手臂伸直,瞄准靶心。”
他照做了,就是手臂有点吃力。
“先按你自己的角度射击一次。”
男人并没有急着教学,转向纪秉臣:“给枪上膛。”
纪秉臣挤过来,拿过景宁手中的枪,取出弹匣装上子弹,又将弹匣装上、上膛。手法干净利落,一看就很专业。
递给他时,纪秉臣眼神深沉的看着他,意味不明的提醒:“可别擦枪走火。”
景宁接过去的手都在发抖,非常费力才对准靶心。也不是没有力气更不是举酸了,而是对初次射击有种恐惧感,尤其旁边还有两道盯紧他的视线。
“给他戴上耳塞。”
射击这种活动是他们从小就接触到的,所以练习时基本什么都不戴,以至于他们都差点忘了景宁是个新手。
纪秉臣走过来,找到耳塞框在景宁耳朵上。在合上他右耳前,低声在他耳边说:“想象一下枪口是你最恨的人。”
然后站在他身边,左手环过他的身体,帮他托住了枪底。
滚烫的身躯带着一种逼人的压迫在身后紧贴着自己。初秋的衣裳单薄,像是皮肤都紧挨着。
景宁不由得秉住了呼吸,心跳加快,汗如雨下。
纪秉臣竟然出乎意料的有耐心,没有催他。僵持许多秒后,景宁才用尽所有力气般射出去一枪。
射出的那一枪冲击力很大,要不是纪秉臣帮他托着枪底他甚至可能在射出去的那一秒将枪掉落。
手中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纪秉臣拿走放到了一边,等他反应过来时纪秉臣已经站远了。
景宁取下耳塞时听到了广播里传来的成绩。
与此同时,听到了纪秉臣凉凉的声音:“没有脱靶,倒没我想象的那么菜。”
“已经很好。”
纪温庭沉缓的嗓音让景宁从恍惚中回过神。
他平缓了一下呼吸,苦着脸说:“纪先生,我……我不想学这个。”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拒绝纪温庭。
他知道自己胆子很大,明明什么苦都吃过了也敢吃,这样外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他却推辞。
可是即使他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个,也明白自己刚才拿的那是一把真枪。
是一把能要人命的真枪。
他手里有刀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杀人的想法,如果学会了射击……
“那就等你手伤好后再说。”
纪温庭没有明确答应,只说暂时不会带他来。
景宁心不在焉的回去了,吃完晚饭回到房间也全然没有了学习的心情。
躺在床上时他开始思考今天纪温庭和纪秉臣带自己去射击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警告自己吗?
纪温庭和纪秉臣的射击技术景宁有目共睹,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而自己甚至连拿稳枪都困难。
纪秉臣又为什么在自己耳边说那样一句话。
最恨的人。
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最恨的人是不是他们?
仍是觉得他是个威胁吗?
那为什么还要把这样危险的一项技能教给自己。
景宁睡不着了。
“哥,你为什么要教他射击?难道你真信任他了。”
书房内,纪秉臣对今天纪温庭带景宁去射击场射击的事情颇为疑惑。
纪家的射击场是非常私密的地方,从建成开始,除了一些非常亲密可信任的朋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内部安全措施比其他地方都要严密,毕竟里面可都是真枪实弹。
景宁刚来时是不能进去的,后来进来了他们也不让他碰枪,就是怕他有一天起了歪心思。
这本也是纪温庭的意思,谁知道纪温庭居然让景宁拿上了枪,自己还毫无防备的站在他旁边。
说实话,今天纪秉臣站在旁边看着都要吓死了,生怕景宁调转枪口才紧跟在旁边。
纪温庭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文件,答非所问,语气冰冷:“你最近在公司里就干了这些事?”
“……”
每周一度抽查作业的时刻。
听到这话纪秉臣冷汗都下来了,立马将景宁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带景宁去射击场,出于信任吗?
不尽然。
只是纪温庭觉得青年太弱小,也没有自保的能力。如果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该怎么在勾心斗角的豪门中存活呢。
不知道哪一刻起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对景宁的仁慈。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景宁能胆小成这样,
明明是一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模样,可却在这天夜晚再次病倒了。
还是管家早上去喊景宁吃早饭却久久不见人来开门后进去查看发现的。
家庭医生检查完,给景宁调好药打上针,忧心忡忡地对纪温庭说:“身体底子差了些又受了伤,再加上最近换季,生病是正常的。而且……是不是受了点惊吓?”
他问的隐晦。
豪门秘事不足为奇,尤其还是纪家,他也不敢问的太过清楚。
纪温庭和纪秉臣都沉默了。
管家送走了医生回来见兄弟二人仍然静默不语,心底里弥漫上一些不好的猜测,大惊道:“大少爷二少爷,昨天你们不是对景先生做了什么吧!”
眼见两人再次沉默,管家心下大乱,苦涩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
“……”
纪秉臣忍无可忍:“你想什么呢张叔,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我哥吧?就是昨天带他去射击场被枪吓到了!这都能被吓到,脆皮老鼠!”
管家就是试探一下,看到纪秉臣一副急着撇清关系的样子悬着的心才放下,叹道:“之前检查时医生就说过,景先生本来就身体不好。”
纪秉臣吐槽道:“那他在景家是怎么活命的啊。”
话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闭言不语了。
景宁现在这样难养,估计就是被景家摧残成这样的。从之前他发烧了也不肯说的状况来看,八成都是自己扛过来的。
纪秉臣这种小时候手指破了皮都闹着要去医院的人,当然不会和他感同身受。
“他醒了吗?”
纪温庭打破寂静问管家。
“醒了醒了,还想要看书,我拦着没让。”
“我去看看他。”
纪秉臣忙道:“我也……”
纪温庭登时沉下脸:“滚去上班。”
“……”
景宁坐在床上吊针,左手伤着,右手又在打针,他想做什么都不行,只能干坐在床上。看到纪温庭进来才眼巴巴喊上一句“纪先生”。
纪温庭问他:“难受吗?”
景宁摇摇头说:“还好。”
纪温庭沉默两秒,看着面无血色病怏怏的青年,认真说:“带你去射击本意是想让你不要闷在房间里,没想到会吓到你。很抱歉。”
景宁受宠若惊,吓得差点站起来,僵硬着身体坐直了,急声道:“和您没有关系的,我换季本来就容易生病。”
纪温庭淡笑道:“如果你不想学射击,那就不学了。”
听到这一句景宁才松了口气,真诚道:“谢谢纪先生。”
纪温庭笑了笑,突然对他说:“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什么?”景宁这回是真愣住了。
纪温庭解释说:“为这次我的过失给你一个承诺。”
景宁忙道:“您已经给我很多,送我去上学,还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纪温庭却说:“你照顾了我很多,这是你应得的回馈。”
原来是这样吗。
景宁呆愣无言。
纪温庭失笑道:“只要你提的我能做到,我都尽量帮助你。”
能得到一个纪温庭的承诺,那是多么珍贵珍惜的事情。
景宁来纪家的第一天就在盼望着这一个承诺的到来,没想到居然这样容易,容易到只需要他生一场无关紧要的病。
那么他该用这个珍贵的承诺许些什么呢?
逃离景家的桎梏?离开纪家的牢笼?
还是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要他们保证要治好母亲的病。
也许以前他会这样去许。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走的路还太少。
一个承诺,远远不够保障。
于是他只是对纪温庭说:“我想上学。”
一个明明可以助他得获自由的承诺, 却被轻飘飘的“上学”所替代。
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只要景宁敢说,纪温庭就能帮他。
摆脱景家离开纪家后治好他母亲的病, 抑或是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和唐锦容去另一个城市安定。
这对纪温庭来说都是能轻而易举办到的事。
而想上学是多么陌生的三个字。
不仅是从小就各种装模作样找借口不想上学的纪秉臣让纪温庭对“上学”这件事情造成了刻板印象, 就连小时候的自己也不见得有多么喜欢去学校。
学校有那么好?这么喜欢学习。
还是其实,学校里有他放不下的人呢。
无论如何, 纪温庭既然答应了景宁的就一定会做到。
开学那天来的很快, 景宁按照正常的开学时间去报道,纪温庭让纪秉臣亲自把他送到学校宿舍。
开学第一天的a大校门口车流人流汹涌如潮,他们的车堵了半天才被前来迎接的校领导领进学校。
其实景宁原本是想在校门口就下的,因为这辆车不论是车标还是车牌都是能叫人一步三回头的程度。
景宁不想开学第一天就上贴吧或者表白墙。
纪秉臣却以他的行李太多为由坚持让司机将车子开到了他宿舍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