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的就是纪秉臣。他下来以后却没有马上上台阶进门,而是站在车门前,躬下身体放下了一块车上的踏板。
景宁疑惑的探头张望。
很快一个坐在轮椅上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进入了景宁的视线里。
隔得太远,景宁看不清楚男人长什么样子,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景宁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了。
男人没有让人推,纪秉臣也和人正常闲话般,一边跟往里走,一边低头笑着和男人说话。
这会儿的他完全褪去了身上的野性和燥气,那股模糊的少年气在此刻变得清晰。
所以只不过是从纪秉臣的神情,景宁就猜测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那个五年前出车祸后销声匿迹的纪家大少爷——纪温庭。
景宁不明白的是,纪秉臣既然把自己当作一个玩物一样看待,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家,甚至毫不避讳自己的哥哥。
不过很快他就彻底明白了。
纪温庭观察力一流,从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站在管家身侧的陌生青年。
只是当下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直到走近了,才看清了景宁的脸。
上次碧涛阁醉醺醺坐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来的年轻人。
纪温庭的记性很好,一看清人便立马对上了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景宁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疑惑好奇的神态,应该并不记得自己了。
纪温庭皱下眉,在客厅停住,看向纪秉臣:“他是谁?”
纪秉臣坦荡笑答:“上次在碧涛阁差点吐你一身的人。”
景宁脑袋空白,一脸震惊。
碧涛阁。
难道……上次他闯错的套房其实是……
相比起景宁的骇然,纪温庭淡定很多,神情也冷漠许多:“所以呢?”
纪秉臣继续说:“他是这些年以来,哥唯一没有推开过的人,所以我替哥找过来了。”
空旷的客厅如冷气侵袭,男人英俊的面容转瞬变得冰冷阴沉,张口便如沉重长钟,让人压迫难以喘息。
“跪下。”
纪秉臣跪得笔直从容,没有一点反抗和辩驳。
除了一脸震惊的景宁外,其他人似乎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
“哥,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他我一定要留下。”纪秉臣认真说着,毫不退步和畏惧。
旁边的管家都为他捏了把汗。
两人的父母去世很早,兄弟俩在阿谀我诈中长大。纪温庭既是的哥哥,也算是纪秉臣半个父亲一样的存在。
纪秉臣在大哥的庇护下长大,被纵容的同时纪温庭也给他立了不少规矩。所以大哥在纪秉臣心中的威信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再怎么生气,纪温庭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下弟弟的面子。现在的纪秉臣是纪家的掌权者,需要尊严和颜面。
“跟我去书房。”
纪温庭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乘坐电梯离开了。
纪秉臣也乖乖的起了身,路过景宁身边时,低声对他说:“哄好了我哥,景家那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景宁愣住,回过神来的时候纪秉臣已经离开。
“跪下。”
纪秉臣的脚才踏进书房,就听到他哥冷冰冰的嗓音。
他跪在正中,咬牙不语,但面上明显含着孩子气般的不想悔改。
纪温庭从小肩负重任,被家中长辈当成继承人培养,严格遵循家族家规,他得到的是最顶尖的教育。尽管外界传闻他们兄弟有多么不近人情心狠手辣,或许纪秉臣的半真半假,但关于纪温庭的的传闻,基本都是空口假话。
他少时就是豪门贵族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俊美、绅士,待人温和,对待另一半必定也是极尽呵护,他有古族继承人罕见的出尘品质。最多也只是在名利场中不留情面雷厉风行罢了。
可偏偏纪温庭就是太有责任感,乃至于二十五六了还没有娶妻,据纪秉臣所知,他哥连个床伴或暧昧对象都没有。
在淫.乱奢靡的权贵圈里,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冰莲,高傲、清冷。
纪秉臣知道他哥只是不屑于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在这一点上,谁也拗不过他,谁的面子他也不给。
自打纪温庭出了车祸后,更是一直萎靡在家里外人都不见,这种事情就更加不上心了。
他不愿意看他哥这样颓废下去,那么就由他这个弟弟给他的生活添点盼头和乐趣好了。
纪秉臣没有他哥那么高尚的品格,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对于他来说,景宁确实只是物件一样的存在。
只要他哥能开心,就是天王老子他都敢绑过来给他哥唱曲。
纪家的家法是一根用料结实的木棍。
祖传的家棍,千年古木制成,从百多年前的纪家就开始代代往下传。
纪秉臣看到它就像看到了老熟人。
他就是从小被他哥罚大的。
只是在纪温庭阴沉着脸要开打前,他还是忍不住贴心的补上一句:“哥,你别动手了,让管家来吧,等下你手酸。”
纪温庭冷冷瞥过去一眼,纪秉臣心中一凛立马闭上了嘴,跪在地上被罚。
他那么说也不全是为了他哥。
管家伯伯从小看着他长大,下手肯定会轻一些,但他哥即使是残废了也会定期做康复训练和日常健身,手劲非同寻常。
纪秉臣的背生生挨了二十棍子。
偏偏纪温庭是个练家子,知道打哪里最痛却不会伤到人。能让纪秉臣疼得发狂,疼上十天半个月,又不伤到基底。
虽然疼,但终于能在纪温庭身边找个可心人儿,也算是值了。
这二十棍打下去,纪秉臣面色煞白,满额头的汗,差点要跪不住。
纪温庭在教训他这件事情从不留情面,将家法放回后,转过头面无表情凝视他时,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把人送回去。”纪温庭面无表情的警告他。。
纪秉臣忍着疼,哑声道:“哥,我棍子都挨了,再把人送回去我也太亏了吧。”
纪温庭不为所动:“那你就再挨二十下。”
“……”
纪秉臣老老实实受罚就是为了把景宁留下,怎么可能还会把人送回去。咬咬牙说:“哥,如果你真想他死的话,我就把他送回去。”
纪温庭沉下脸,漆黑的眼眸如墨色天际下的深海,让人一眼心悸。
纪秉臣忍着疼说:“他是私生子,母亲病后才被接回景家,景家人以他母亲治病为要挟,要他傍大款,给景家铺路。才上大学不久景家就为他安排了一段婚约,可惜对方并不喜欢景宁,经常和朋友一起欺辱他。他那个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估计是想借着他再次攀上景家的门槛,所以以此推波助澜,常常落泪卖惨,要景宁忍辱负重……”
说到这里,纪秉臣看到他哥的面色已经不太好看,又紧接着加了把火:“上一次在碧涛阁,我和你遇见他的那天,就是他被他的未婚夫及其那群狐朋狗友灌了两三瓶四十度以上的白兰地,跌跌撞撞下闯入了我为你订下的那间包房。得亏他是遇到了你,要是个别的什么人,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那天本来是纪秉臣带纪温庭去医院复查,从医院出来后纪秉臣接到了朋友的电话,邀请他来碧涛阁喝酒。
他本不想去,又想到纪温庭自身体不好后除了医院就是待在空旷冰冷的家,于是自作主张把他哥绑到了这里开了间包房,兄弟两人在一起放松一下也好。
那天纪温庭瞧着心情不错,就是被五音不全的他唱得头疼,没过多久就说要回家。
纪秉臣私心希望他能多外边待会儿。
在医院在家里纪温庭都像一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机械,但在包房里他给纪温庭唱歌的时候,他能看到他眼中放松下来的笑。
纪秉臣想着先下去和朋友打个招呼再走,又不放心让纪温庭待在包间,所以在顶层开了间套房让他先去休息一下。
纪温庭难得容忍他这么胡来,竟也没说什么。
他陪纪温庭在套房里面待了会儿朋友就打了电话过来催他过去,纪秉臣就先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他大意没有关紧套房的门,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醉醺醺的人趴在他哥身上。
纪秉臣真是魂都要吓飞了,如果不是怕伤到纪温庭,当时景宁绝对会被他踢飞!
然而他没想到向来不怎么近人情的纪温庭,居然抬手阻止了他要粗暴将人扔在地上的提议,格外温和地对他说:“把人放到床上去吧。”
纪秉臣愣了下,又听他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那天离开后纪秉臣就查清楚了景宁。
景宁实在是个太好查的人,人际关系和家庭背景明明白白,看上去就很好拿捏。
纪秉臣早就起了把他弄过来的心思,只是中间因为某些事情耽误了些时间。
不管纪温庭现在态度如何,总之人是已经明明白白到了他的身边了。
纪秉臣破罐子破摔的想。
见纪温庭沉默不语,神色难辨,纪秉臣心里也有些打鼓,尽量忽略着背上的疼痛,膝行到纪温庭面前,装可怜说:“哥,这个景宁一身的把柄在手里,没有任何依靠和背景,有什么心机也使不出来,你就把他当个玩意儿摆在身边也好。而且怎么说他也是因为那天晚上误入我们的包房才被造谣污蔑,他未婚夫也因此和他退婚。”
纪温庭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薄唇轻启:“我不是什么慈善家。”
纪秉臣哀求道:“哥,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行吗?”
纪秉臣是怕纪温庭的,尤其是纪温庭发火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无异于一种威胁,可不这么说纪温庭说不定会真的把人再送回去。
而纪温庭偏偏是个君子。
要不然在碧涛阁的那天晚上,他就不会让景宁安全地在他们开的套房里待着了。
“跪一晚上。”
纪温庭冷冷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纪秉臣喜不自胜,明白这是他的妥协,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哥,我肯定好好跪!”
回答他的是“砰”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因为纪秉臣的话。
他到刚才才明白原来纪秉臣把他带回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让他来照顾他的大哥——纪温庭。
而刚才纪温庭进来的时候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自己,显然对自己很不满意。
不满意的话会不会……要把自己送回去。
景宁心里很明白自己被二次退货的下场会是什么。
没等他搅着手指忐忑难安的寻找和纪温庭求情时的措辞,听到一旁的管家说:“景先生,大少爷找您。”
他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大少爷是谁。
管家耐心解释:“大少爷刚才给我发了通讯信息,让您上去找他。您知道大少爷的房间在哪里的。”
景宁白着脸问:“大少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怕纪温庭是来劝退他的。
管家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宽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您放心大少爷不是会乱来的人。大少爷身体不便,所以把房间分成了两个区域,平时办公、休闲也都是在房间里,所以才喊您去房间。”
他现在都无暇关心这个了,毕竟如果要留下来纪温庭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也只能受着。
景宁现在只怕纪温庭赶自己走,下意识问:“您不和我一起吗?”
他来纪家这几天做什么都有管家提点和陪伴,便下意识的有些依赖他。或许管家还会为自己说几句话呢。
管家失笑道:“大少爷没有让我一起去,是想单独找您聊聊呢。您放心,大少爷比二少爷脾气温和,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景宁半信半疑的点了头,明白迟早要面对,没有再多说,慢慢上了楼。
他的房间就在纪大少爷房间的旁边,之前他还没有想过这样安排的用意是什么,现在终于明白。
景宁上去的时候纪温庭房门半开着,他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敲了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请进。”
景宁忐忑的走进了纪温庭的房间,进来的时候听到纪温庭说:“门不用关。”
景宁的心沉了沉。
他轻手轻脚的往里走,拐过一个橱柜才看到了纪温庭的身影。
这个房间大概有一百平方米,和这座庄园的外部建筑一样,全复古欧式巴洛克设计。整体格局很像景宁曾经看过的某部俄国影视剧,是这座庄园里他唯一觉得花了心思的装修。
这个大房间被隔断为卧室和书房,卧室的门是关上的。
他进来时纪温庭正坐在书桌前等他。
景宁小声喊:“大少爷。”
“叫我纪先生就好。”
纪温庭语气还算温和。
景宁乖乖道:“纪先生。”
气氛沉默两秒,景宁能感觉到纪温庭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但那却并不是令人不适的,没有带着审视或是其他淫.秽的意味,就像是在认认真真的观察他这个人。
景宁紧绷着身体,在纪温庭的目光中终是没忍住,硬着头皮问:“纪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温庭突然问他:“你多少岁了?”
景宁愣了下,回答说:“二十二。”
“还在上学?”
“嗯,不过现在没有读了。”想到这个景宁眸色微暗。
纪温庭说:“休学还是退学?”
“休学。”
“自愿的?”
景宁默然无言。
纪温庭看到了他神情里的不忿和悲伤,想到了纪秉臣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一动,问面前的青年:“还想回去读书吗?”
景宁怔愣片刻,反应过来纪温庭话中的意思后眼睛亮了起来,迷惘且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期许里带着小心。
像是一只得到主人爱抚的小猫,惹人怜惜。
纪温庭的心倏地软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的放轻缓:“如果你想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去上学。”
景宁当然很想毫无顾忌毫不犹豫的说出“我想”这两个字来,摇摆不定之际又猛地清醒,想起了景家人的警告和纪秉臣的提点。
他是为了讨好纪温庭来的,如果把纪温庭伺候好,届时纪秉臣估计不会再对他留什么情面。
要是得不到纪温庭喜欢自己的机会,那么自己被再次送回去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眼眸下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还是不去了吧。”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现在最要紧的是他的未来还有唐锦容的命。
景家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不敢赌也不敢拼,只能先顺从他们,等找到突破口再慢慢从那狭窄的小道里钻出来,不至于死的无声无息。
纪温庭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清晰的看到了景宁的神色变化。
他看得出来景宁想要上学,又不知道为什么出口拒绝了回去的机会。
不过大学的这学期也快结束了,不急在这一时,总归人暂时只能留在这里了,慢慢来吧。
纪温庭叹了口气,揉了下眉心。
“先去休息吧,以后在这里不必拘束。”
纪温庭说着,眉眼间又闪过一丝戾气:“纪秉臣要是威胁你,尽管来找我。”
景宁如蒙大赦,忙道:“谢谢纪先生。”
转身要出去的时候,景宁忽然想到了厨师特意为迎接纪温庭和纪秉臣回来做的那一桌子好菜,脚步一顿,犹豫着问了一句:“纪先生,晚饭已经备好了,您要下去吃吗?”
纪温庭抬眸看他一眼,似乎很意外。
在景宁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听到他很轻的“嗯”了一声。
纪温庭才按动轮椅上的智能键要走,又见青年朝自己走了过来,问他:“要我推您下去吗?
景宁的眼睛生的圆润,瞳孔清澈,故意装乖看人的时候,像是一只天真烂漫的猫朝着主人悄悄伸手,又不伸出指甲。触感绵软,很难让人遏制去捏住那点柔软的念头。
纪温庭犹豫几秒,终是手指微动,关了轮椅上的智能驱动。
楼下管家和厨师正发愁这一桌子菜该怎么处理,抬眸就见景宁和纪温庭一起下来了。
景宁推着纪温庭,好几次都因为不熟练差点拐错地方,纪温庭居然都没有说什么。
管家连忙让开,告诉景宁应该把纪温庭推到哪个位置。
推到纪温庭用餐的位置后景宁才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
桌上早就摆好了饭菜碗筷,景宁自然是不敢坐下来和纪温庭一起吃的,拘谨地站在管家旁边等待。
纪温庭等了片刻,发觉身边没动静,转头看向景宁,问:“怎么不吃饭?”
景宁愣了下,又下意识看向管家征询他的意见。
管家忙点了点头,景宁这才受宠若惊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结果屁股还没落座又听到纪温庭说:“坐我旁边吧。”
景宁又忙把椅子推回去,在纪温庭右手边的位置坐下了。
“想吃的自己夹,饭菜不合口味可以和厨师提意见。但是用餐时间是固定的,如果实在起不来或者不想吃,也可以让厨师给你再做。”纪温庭忽然说。
他的话语平静,嗓音微沉,景宁听的心口一涩,闷声说:“谢谢纪先生。”
“不客气。”
这阵愁绪过去,景宁吃了几口菜才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一直没想起来的事情是什么。
“二少爷不吃饭吗?”
提到纪秉臣,纪温庭的眉头皱了下来,冷声道:“让他饿着。”
景宁看出纪温庭不开心,连忙闭上了嘴。
其实他就是有点好奇纪秉臣跪在哪里。
吃完饭后景宁主动承担了把纪温庭送回去的重任,纪温庭表现镇定自然,似乎已经接受了景宁的到来,任由景宁把自己送到房间门口。
然而景宁却并没有就那么离开。
现在的境况和傅峥那会儿不一样。
傅峥享受的是自己舔他为他趋势被他凌虐的快感,尽管那个时候他们只是订婚,但景宁能隐隐察觉到傅峥也许并不会和自己结婚,所以他也没有用别的手段对傅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在傅峥身边只需要他百依百顺就足够维持平和的现状。
但是现在不同。
他已经搬到纪家来了,不论外界怎么说,总归他人已经在了纪家。
要想留下来,就要舍得付出留住,让纪温庭有留下自己的价值。
纪家权势滔天,别的什么都不缺。
那么景宁对纪温庭来说,唯一的那点价值就只有……
景宁也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卑鄙下贱,可他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安慰自己纪温庭长得真的很不错,腿脚的暂时残疾并没有使他看起来病恹恹的,也不像是纪秉臣那种变态的人。
毕竟他一开始不愿意靠近纪秉臣是怕纪秉臣真的如外界传闻那样虐待自己。
纪温庭看上去就不会是这种人。
身体的自由对他来说非常奢侈,他目前只想尽全力保住自己和唐锦容的命和自己一时的安稳。
而且景家人有句话也不是说的不对:得到纪家的庇护,起码他暂时有了一层隐形的保护,不用再担心别人对自己做什么。
如果自己做的好,说不定在自己离开的时候纪温庭会大发慈悲施予他一些愿望和金钱也说不定。
景宁是舍得付出的人,因为他明白,只有付出才有回报。
而且今时今日,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得不走出他其实永远不想走出的这一步。
于是在纪温庭要回房间的时候,他默默关上了套房外面的大门,在男人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下走到他身边跪坐了下来,用那双澄澈明净的双眼以一个下位者的姿态望着他,怯怯说:
“纪先生,今晚需要我留下来吗?”
纪温庭的瞳孔颜色比纪秉臣深很多,居高临下的时候给人一种被深渊凝视的寒凉。
明明只是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却让景宁起了一身的冷汗。
可他没办法,这是摆在他面前的出路。
纪温庭不喜欢自己这是最好的,因为玩腻了他就会让自己滚,而有头有脸的豪门贵族必不会让自己曾经的情人过的太差。
届时,或许他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想的那样美好,但纪温庭哪是那么容易被诱惑的。
“出去。”
纪温庭神情已经不复人前的温和。
或许在纪温庭心里他就是一个为了利益能随时出卖自己的卑贱无耻的人,但景宁不在乎。
他顶着那迫人的目光,强忍着羞耻,低声说:“纪先生,我来了纪家,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如果您看不上我,让我做家里的佣人伺候您也可以。”
纪温庭没有说话,景宁亦不敢再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就在他以为纪温庭会再次厉声将他赶出去的时候,上方却突兀的响起一声叹息,而纪温庭的语气也确实再没有那么冷硬。
他说:“不用你做什么,先回自己房间吧。”
尽管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牺牲什么的准备,但当纪温庭说让他回去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闷声说:“打扰您了。”
说完就站起来,生怕他反悔似的,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的房间就在旁边,因此一出来他就立马拐回去关上了房门。
景宁的心脏跳得很快,背贴着门久久不能平复慌乱恐惧的情绪。
刚才有多么镇定,现在就有多后怕。
纪温庭这次回来后就在家里住了下来,尽管管家说他什么也不需要做,但景宁还是不敢好吃懒做,主动承担起照顾纪温庭的责任。
在接手这个任务前景宁做了一堆心理建设,还特意找管家做了功课,结果发现纪温庭平时的生活非常简单规律。
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洗漱完六点半吃早餐,吃完早餐要推着他去院子里走一走,回来他会在书房里看一个小时的书,之后和纪秉臣料理一些公务,忙完差不多到中午。
中午就更简单了,吃完午饭是一个半小时的午觉。醒来后康复训练师会过来带纪温庭进行训练。
锻炼完后的时间就比较自由,不是在茶室下棋,就是在书房看书,某些兴致上来的时候他会去马场。
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马场。
管家说纪温庭马术特别好,一一匹很漂亮的马,偶尔会去看看他们。
不过受伤后纪温庭很少去马场,有时候回去打打高尔夫,或者去射击场练习射击。
实在都不想干的时候纪温庭就会待在房间里用幕布看电影。
但他不喜欢别人陪着他,常常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
晚上八点半准时入睡。